和尚一直閉著眼睛,雙手合十似乎在默念著佛號,在穆悠走進他的時候眼睛微微睜開,微行一禮:

“貧僧法海,施主有禮。”

小青正纏在穆悠的胳膊上睡覺,在穆悠的腳步頓下的時候就醒了,而在法海說話的時候徹底清醒。和尚身上的佛氣很足,小青覺得不舒服,但他卻不敢亂動,因為他感覺得到法海比他厲害。動物的直覺永遠很準。

穆悠感覺到纏在胳膊上的小青的身子緊了緊,輕輕地隔著衣服拍拍以示安慰,麵上淡然的打量著法海。

眼前的和尚很年輕,並不似他原本以為的蒼老。白白淨淨,長相清秀,不僅不是五大三粗的模樣反倒有幾分單薄瘦弱。想來也是,這法海成天化緣,自然是柔弱些的好,要是長成一個魯智深的樣子怕是沒人會心甘情願的給他吃食。

身上的袈裟有些舊,衣服雖然幹淨卻也能看得出是洗了很多遍,手上拿著個禪杖卻也看不出金光閃閃的樣子。唯一出彩的就是他托著的缽,上麵沒有花紋,卻是刻著米粒大的字,估計是佛經禪語之類的,在夕陽下閃著光華,一看就知到不是凡品。

雖然是一副年輕人的長相,但那雙眼睛裡卻有著閱盡千帆的滄桑悲憫,和看破紅塵的淡然脫俗,全然不同的情緒混雜在一起倒有了些別樣的沉靜。

秋天的樹林卻不似冬日的衰敗,雖然樹上的落葉落了大半,剩下的也不再是生機勃勃的綠色,但這滿目金黃卻沒讓穆悠覺得蕭索,反倒是感覺溫暖很多。偶爾有風吹過,樹上的葉子輕輕搖晃著,有些枯葉隨著風的撫弄落下,夕陽晚照,那淡淡的紅在樹林間似乎蒙了層紗,朦朧中的紅色黃色的交疊,很是漂亮。

落葉在路上鋪了厚厚的一層,金黃色的很是漂亮。

不過胳膊上的小蛇很不耐煩觀賞風景,正在他的肩膀磨牙。◇思◇兔◇網◇

穆悠踩著落葉走過去,還了一禮:“大師有禮。”

法海笑笑,聲音低沉寬厚:“貧僧看得出,施主佛緣深厚,若是皈依我佛定然可成正果。貧僧願渡施主上佛道。”

原來我有佛緣嗎?我怎麼都不知道。

穆悠的記憶中,法海最大的興趣愛好就是渡人,大有“憑借一己之力,渡盡天下蒼生”的意思。

穆悠覺得這個法海和尚看著挺順眼,應該不會像話本裡麵的那麼不好說話才對。還是現在說清楚的好,要不萬一被這個俊秀的法海和尚追個沒完就不好了:“謝謝大師好意,但許仙在塵世間仍有許多牽掛,怕是無法……”

“施主,”法海打斷了他的話,還是那般笑著,隻是笑中帶了些悲憫,“你未來將有一劫,如果你願意逼視十年,便可化解此劫。十年後如果施主仍不願入我佛門,貧僧也不強求,隻當貧僧行一善事。”

劫?

穆悠愣了愣,轉念一想,也對,雖然許仙將白娘子害得不輕,他自己不也因為這個美貌女妖遁入空門了麼?細想來這也算是一個劫數。

不過穆悠可沒想過化解它,卻不說還在袖子裡磨牙的小青蛇會直接沖出來咬死他,單單許仙前世對白娘子的恩情是白娘子成仙的阻礙這點,穆悠覺得自己無論如何是要等著她的。

不一定非要成親,以身相許什麼的一點都不人道。“有困難要上,沒有困難製造困難也要上”,大不了自己弄出來點動靜,讓白娘子救了自己,也算是結了這份糾纏。那以後,她成仙他做人,各不相幹。

臉上淡漠著,雙手合十行了一禮:“謝大師美意。隻是各人有各人的路,總要自己走才是。”

法海看著穆悠,良久,才笑道:“施主豁達,是貧僧執念了。貧僧隻規勸施主一句,該放下的,便要放下才好。阿彌陀佛。”說完就拿著禪杖離開了,步履堅定,頭也不回。

穆悠也沒看他,依然走著自己的路。兩個人背對背,漸行漸遠。

“那個大和尚真討厭,居然讓你去做和尚。”青蛇的小腦袋從穆悠的領子裡鑽出來,爬到了穆悠的頭頂上,一邊曬太陽一邊抱怨,“要不,我去殺了他吧。”

小青說這話的時候,聲音很平淡,就像吃飯喝水似的簡單。但穆悠卻聽出了其中的認真。

他,是真想殺了法海。

或者說,解決掉一條人命根本不能造成小青一點點心理負擔。

穆悠伸手捏了捏小青蛇垂在他肩膀上的尾巴,聽著小青抱怨似的嘶嘶聲,眼底一絲笑意閃過,聲音依然淡漠:“不要想他了。對了,聽姐姐說繡出來的東西挺漂亮的?什麼時候給我瞧瞧?”

小青從他頭上下來,化成人形,青色的衣衫襯出了男子頎長的身形。獻寶似的指指袖口的地方:“我把它縫在這裡了,好看麼?”

離得太遠看不清楚,穆悠一把攥住了小青的手,不管略微僵硬的漂亮妖精,將對方的胳膊拉向自己,湊過去仔細瞧了瞧他袖口的花紋。

石頭雖然繡得像塊沒染開的墨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