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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當年想當年

私以為,人生的悲劇在於你自以為什麼都有了,生活也沒追求了,回頭一看才發現自己還是個什麼都沒有的孤家寡人。

這話說的我心酸,這些年,我委實為了領悟這道理走了不少彎路,雖然說起來也不過就三件事,嫁人,下堂,落草為寇,可這過程還真是曲折又離奇!

我姓霍,我妹姓霍,爹也姓霍,我家祖上自然全都姓霍。想當年,我爹最津津樂道的就是我爺爺的爺爺,爺爺的爺爺,大概也就是我的太太太爺爺那輩人的事。據我爹說,我太太太爺爺就是大名鼎鼎的冠軍侯霍去病的弟弟,大權臣霍光。小時候,關於這個話題隻要爹一開口娘就會打岔,拆他後台道:“丫頭,你別信你爹胡扯,你爺爺說過,你家以前就是個討飯的。”,爹一聽,臉都氣綠了,氣呼呼的跑了出去半天沒動靜,我和妹妹都以為他氣暈了,打算去尋他,剛要出去就看到他一臉虔誠的捧著紅布包衝了進來,我們是一時摸不著頭腦,傻愣愣的看著,卻見他打開了布包,得意道:“知道這是什麼嗎?證據!”。彼時我有些無奈,紅布揭開後裏麵也就是根破槍頭,因為年代久遠,看起來已不甚光亮,麵上爬了一層鏽斑。這樣的物件要說是破鐵我信,說是傳家寶,我就十分汗顏了。且在我和妹妹很無語之際,爹的再度一鳴驚人,道:“你們倆將來誰先嫁,這就是你們的嫁妝。”我聽的冷汗涔涔,抹了一把額頭。我妹是怎麼想我不知道,就我來說這嫁妝?我受不起!

我妹妹小我兩歲,我及笄那會兒她十三,待到她及笄那會兒我已經十七,是個老姑娘了。在我們這兒,女孩歲數大了還嫁不出去是要招人說閑話的,像我這樣的更是三姑六婆鄉裏鄉親談論的對象。我也很頭疼,按理來說,我自認為樣貌還不錯,雖說不上怎麼個閉月羞花,每每顧影自憐卻也頗為自喜,實在不該如此。要真說有什麼不招人待見的,那大概就我那兩下拳腳功夫,可也不至於十裏八鄉連個上門提親的都沒有吧!

沒人上門提親這回事委實愁人。

父親終是按耐不住,拜托媒婆給我說了門親事,我也好整以暇,將自己打扮一新,等待著被當貨物般挑選。當晚,媒婆便帶了個人到我家中,天花亂墜地將那戶人家誇讚了一氣。隔著紗簾遠望前廳,我也頗有些感慨媒婆的巧舌如簧,來者明明是腦滿腸肥五大三粗的人物,在她口中便鍍上了一層金,成了風流年少,人才一表。也罷也罷,金玉其外金玉其中的人物又怎會瞧上我這麼個老姑娘,姑且先看看。

我收拾心神欲要出去跟來人打個照麵,也好體現我的落落大方,豈知老娘一把將我拽住,隻道:“女子當矜持,怎可隨意拋頭露麵?”於是乎遣了我妹上去奉茶,我十分之萬分之不以為然,緣何我妹可以我卻不行,分明還是瞧著我不當回事。

那廝一見我妹便滿臉堆笑,一臉橫肉擠做一處,整一隻活脫脫剛出籠的燒麥,左一句小狐姑娘長又一句小狐姑娘短,儼然,看上了我妹,瞧的我十分之不爽快,當即抬手一揮,撥開紗簾便衝了出去,一巴掌拍上了桌子,“公子你莫要搞錯,這是我妹,我才是霍小狐!”

此情此景,我以為被那坨肉看上已不重要,為自己正名才是首當其衝的任務。

滿場啞然,一,二,三……

我爹的臉像抹了煙灰,隻知翻著兩眼瞪我。那坨肉滿臉驚訝,大張著嘴巴將我打量。唯獨媒婆淡定自若,嗬嗬的笑出了聲,“霍大姑娘真是直爽……”

這句話說的我頗為讚同,一掌拍在媒婆肩頭,帶著幾分得意,“這半天,你總算說了句人話,不容易!”

此語一出,全場再度沉默……

初次相親無疾而終,媒婆帶著那坨肉夾著尾巴離開了我家,我大有上山打走老虎的自豪感,可苦了我老爹老娘,從日日夜夜的念叨改為日日夜夜的無力念叨,愁的白發都多了一大把。

時間過的飛快,轉眼過了大半年,我的事情還是沒著落,我妹卻成了待嫁新娘,這讓我又感歎又焦心啊!

一日,我突然收到了那唯一相親的對象,也就是被我嚇跑的那坨肉的來信,約我城中茶樓再見個麵,有事相商。我是又驚訝又有些欣喜,難道是我妹的喜氣太盛,連帶著我也沾了光?我忙回去將自己裝扮了一番,弄出個淑女樣前去赴約。

到達茶樓時,那坨肉早已等候在內,見了我趕忙來迎,好似見了先輩老祖。他禮節太過隆重,讓我受寵若驚,我說:“你有事便說,別給我搞出那麼多的花樣,姑奶奶我不吃那一套!”

他拱了拱手,朝我作揖,道:“大姐說的是,小生有一事相求,還望大姐替我美言。”

大姐大姐,我年齡未必有他大,這大字一聽便是將我喊老了。我不悅,道:“有話就說,有屁便放,老娘我才十七,還沒你老呢!”

“大姐教訓的是,小生記下了!”

這般文縐縐的用詞實在叫我不舒服。別的先且不說,他不過就是城西賣豬肉的,不過讀過幾本書識得幾個字,這搖身一變,丟下屠刀也成了小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