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大臣出班表奏。
周宣王定睛一看,原來是太史伯陽父。
太史是一個官職,在西周的時候還是一個比較重要的官位。他掌管著起草文書、策命卿大夫、記載史事、編寫史書、管理國家典籍、天文曆法等事,後來又兼管祭祀、占卜、星相等等。在周朝,沒有一定學識才能和道德威望是當不上這個官的。
這太史伯陽父與周宣王私交也是甚篤,當周宣王還是太子的時候,就與伯陽父認識了,那時候的太子妃要生孩子,太子姬靜請來伯陽父要他給即將出生的小生命算上一卦。
卦成之後,伯陽父說:“依卦象,出生的若是個女兒,將富貴無比;若是兒子,要是身有殘疾智障聾啞什麼的,也將是大富大貴之人;若是個身體健全的男孩,那他雖然也是個富貴命,但結局不是太過完美。”
言外之意就是,如果太子妃生了個聰明健康的寶寶,將不得善終。太子聽到這話倒還罷了,太子妃一聽這話,當時就氣不打一處來,誰不願意自己生個聰明健康的寶寶呢?誰不願意自己的寶寶長命百歲呢?那時候是重男輕女,他們又是帝王之家,生個兒子將來有可能會成為一國之君,威震天下的主,誰不願意要呢。生個女兒有可能成為政治犧牲品,遠遠地嫁到某個諸侯國,或許音信不通或許老死不相往來。你還說生個兒子隻要是殘疾智障就能善始善終,你這不是在詛咒我嗎?你不是在詛咒我還未出世的寶寶嗎?你那麼喜歡殘疾智障,你為啥不叫你老婆給你生一個呢?
千萬不要懷疑一個孕婦的戰鬥力,那架勢,分分鍾能秒你成渣!
一通數落下來,伯陽父臉上白一陣紅一陣,辯駁不得,隻得訕訕而退。
太子姬靜頗知伯陽父的能力,既然算出了此卦,就有他的說法,就安撫好了太子妃,急忙追出來,見了伯陽父,就問剛才卦象之事。
伯陽父說:“我都已經算好了,根據你和太子妃的命相,第一胎必定喜得貴子,太子妃懷的是個男孩,他將出生於某年某月某日的某時辰,四肢健全,不呆不傻,將來也是一個能登大位的主子。隻是命裏有大劫難,躲不過,我作為臣子的,隻能以畢生精力去力保主子,讓劫難來的更晚一些,一直到我生命油盡燈枯。”
太子再問:“有沒有什麼禳解的辦法?”
伯陽父說:“目前沒有,等孩子出來再說吧。”
果然,在某年某月某日的某個時辰,太子妃生了一個八斤三兩的大胖小子,此子哭聲嘹亮,四肢健壯,吃奶動作猶如虎犢吞食,太子和太子妃看在眼裏,喜在心裏,全然忘了伯陽父算卦時的卦辭。
滿月時,太子又叫伯陽父相了孩子一麵,伯陽父說,孩子命格大貴,但是最好不要去褒城,那裏是他犯忌之地。褒城是前朝夏朝的國都,在現在的陝西省漢中市一帶。
太子聽伯陽父這麼說,就想褒城離這裏太遠又太過難行,要翻過橫亙著的秦嶺,還要走過不少的窮山惡水,我自己都沒去過呢,孩子一定不讓他去,就放心下來,不再提及。
誰都愛自己的孩子,尤其是第一個出生的孩子。
時光荏苒,歲月如梭。白首相看擬奈何。故人重見。世事年來千萬變。
若幹年後,太子成了周宣王,伯陽父成了朝中重臣太史。
朝堂之上,伯陽父走出班來表奏:“但凡市井上無根無據的語言,都被稱為謠言。上天有好生之德,看到天底下即將發生什麼大事,就命令熒惑星變成小孩,編造謠言,教給天下小孩,讓他們唱,就是所謂的童謠。這童謠者,往小裏說,可以預言一個人的吉凶;往大裏說,可以征兆一個國家的興衰。大王您聽說是一個紅衣小孩教城內兒童唱的歌謠,那就對了,熒惑星就是紅色。聽這童謠,是以告誡大王,不要興兵動武,否則恐怕將要有亡國的危險。”
周宣王聽了,黯然失色,這些年我是不是折騰得有點過了?到處打仗,到後來連一個小小的薑戎都收拾不了,頓時有了心灰意懶的感覺,就說:“朕現在就赦免了薑戎那幫野蠻人的犯邊之罪,罷免了太原的兵馬徭役,並且再把武器庫內的弓箭全部拉出來燒掉,還讓國內人民不許製造販賣弓桑箭矢,不就把童謠裏麵的征兆解除了嗎?”
伯陽父說:“非也非也,臣夜觀天象,童謠裏麵的征兆已然形成,似乎不在外麵,而是在王宮大內裏麵。看那童謠:日將升,月將沒。日表示太陽,表示陽剛,代表人君。月表示月亮,表示陰柔,代表妃嬪。日升月落,陰盛陽衰,女主幹政之相已然明了。”
周宣王表示不理解,就問:“朕後宮之內,有薑王後主政,薑王後甚是賢德,進入後宮的妃嬪,都是精挑細選的人品道德都說得過去的,女主幹政之事從何而來呢?好你個伯陽父,是不是薑王後生太子之前曾在你麵前發過潑,你懷恨在心一直到今天才借機發泄出來,我真是錯看你了,你伯陽父可從來都不是這樣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