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娥眼見榮華無望,富貴遠去,自請出宮。
皇後深知她隻要踏出宮門半步,就會立刻屍骨無存,著人將她關進了冷宮,那地方雖然清苦難熬,但至少能活命。
這是孩子的生母,她做不出弑殺之事。
她將殷九野養在身邊,她是打心眼兒裏喜歡這個孩子,可是她也清楚,若是對這孩子太過疼愛,隻會引起文宗帝的猜忌,懷疑自己是為了謀得太子之位才對宮娥網開一麵,她不得以冷著臉麵。
直到太子七歲那年,那宮娥不知怎麼逃出了冷宮,要殺了太子,縱火燒了宮殿。
皇後無法,隻能將殷九野送出宮外,送去太玄觀,否則,他必死無疑。
皇後伸著手臂,回憶般地說道:“我那會兒抱著他,他就一點點大,軟軟的,胖胖的,笑起來可愛極了,我看著他啊,感覺這就是我的孩子,是我把他生下來的,阮阮,我是真把他當自己的孩子了。”
“可我對不起他,他小的時候總是問我,母後,你為什麼不喜歡我?我喜歡啊,我喜歡得不得了,可我沒辦法,我不敢對他好,我怕陛下越見他越討厭,也怕陛下以為我是想母憑子貴,借胎懷種,我隻能把他推得遠遠的。他好可憐啊,別的母親在孩子小的時候都對他們又是疼又是愛的,隻有他,一個人孤伶伶地住在宮殿裏,陪著他的隻有下人。”
“我有時候會悄悄去看他,在他睡著了以後,我看著他一點點長大,新製的衣衫穿不了多久就要換,我高興得呀,我想象著以後他長大了是什麼樣子,會娶哪家的姑娘呢,我不要他做太子,也不要他當皇帝,我隻求他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
“是我對不起他,沒能保護好他,讓他受了那麼大的委屈沒地方說,還被送去太玄觀那麼多年,我一直想接他回來,可我做不到,是我沒用,是我這個母親的沒用,還要靠他自己殺回來。”
皇後說著說著,失聲痛哭,撕心裂肺,像個受盡了委屈的孩子。
溫阮抱著皇後,抬頭流淚,所以,阿九說的那個瘋女人,就是他生母了嗎?
太慘了我的天。
生父生母都想他死,唯一能護著他的皇後還陷入了深深的愧疚和自責中。
也太苦了。
皇後苦,殷九野也苦。
這宮裏似乎就沒一點點甜蜜的地方,實在是一座人間煉獄。
“那天他回宮,我都不敢上去抱他,我把他送去太玄觀那麼多年,他會不會恨我啊?阮阮你說,他會嗎?我不是不信他沒有殺人沒有放火,我信的,隻是我不能說啊,我甚至不敢告訴你父親真相,我怕他不幫我了你知道嗎?我沒有人可以信啊,我隻能靠你們溫家,如果你父親知道他不是我親生的,他會不會不管他了?”
“對不起啊阮阮,我騙了你們溫家,我不是故意的,我沒辦法。”
溫阮拍著大姨的後背,一遍遍地說:“沒關係的大姨,沒事的,我父親不會生氣的,我也不生氣了,你受苦了,是溫家對不起你,大姨,是我父親和娘親對不起你,不怪你。”
柱子後麵的殷九野抬了抬頭,長歎了一聲氣。
然後走出來,走到皇後跟前,提起衣袍,恭敬地行了一禮:“兒子見過母後。”
皇後伏進他懷裏,哭到斷腸,反複地說著“對不起”。
殷九野抱著皇後,衝溫阮笑了笑,又向她伸出手,溫阮接過他的手,輕輕地握著。
這場人間至苦,到此時,總算要走到盡頭了。
安頓好皇後,溫阮金殿龍椅下去取信,得讓阿九作陪。
不然就算是她膽子大過天,也不敢輕易在龍椅上翻來找去。
殷九野拉著她在椅子上摸了半天,找到了那個暗閣,裏麵有一封用火漆封好的密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