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雙城發髻淩亂兩腮紅腫,滿臉淚痕,席地坐在碎瓷片中。
被瓷片傷到的手,再不複往日細膩精致,把玩蕭錦兒差人送來的翠綠藥膏瓶,眼中嘲諷嗤笑:“怕我這下堂婦告狀?”
“誰又會聽呢,”隨手扔出去,沾滿血跡的圓潤瓶身一路滾進床底。
瞞珊爬起翻出視若珍寶的金絲楠木匣,決絕地抓起匣中金簪就往喉間刺去…
霎時喉嚨劇痛,簪子在脖頸間留下深深凹坑。
“想死都不成。”
看眼地上碎瓷片,卻沒了剛才寧為玉碎的想法,
為什麼她要死,去成全那些狼心狗肺的東西。
未嫁前被姨娘擺弄,嫁人後被夫君利用,如今她要最後一搏,也不枉來這世上一遭。
雖然在天啟國時,楚雙城就感覺到裴景淵在套問她什麼東西,
可直到如今才知道,娶她是為了傳說中的梅花內衛令牌,想到她新婚那年突然流掉的孩子…
楚雙城丟掉發簪,鑽進床底,摸出藥膏仔細抹在臉頰。
鏡中女人麵容狼狽,眼底卻全是拉人墜地獄的狠辣邪惡。
待夜深人靜,楚雙城摸黑爬起,拾起簪子在地上反複磨…
次日一早,楚雙城看向鏡中正給自己挽發的侍女月荷。
“月荷,你可信世子爺是北辰國奸細?”楚雙城對鏡描著黛眉問道。
月荷眼神閃躲,不敢和鏡中人對視。
楚雙城也不在乎她答不答,看著鏡中端莊卻不失韻味的女人,不在意般低喃:“那你可知,本夫人喝了八年避子湯藥?”
月荷手中木梳驟然落地,慌忙蹲地去撿,額角生汗顫聲道:“奴…奴婢不知。”
“不知啊,是了,我也昨日才知”楚雙城低低哂笑:“他在北辰居然娶了正妃,嫡子都已七歲。”
“你說那年的孩子是怎麼流掉的,是裴景淵給你的藥麼?”
月荷大驚失色,忙跪地辯解:“夫人,沒有,奴婢沒有。”
楚雙城瞥了她一眼,怎會不知?取藥熬藥都經她手。
無所謂了,情意是假的,三媒六聘八抬大轎娶自己的夫君是假的,信任多年丫鬟的忠心也是假的。
“去叫你的王妃主子來”
楚雙城不耐看她虛偽的臉,直接點破:“就說在桃園有要事相告”。
支走月荷,楚雙城取出那支芍藥金簪,簪尾昨晚被她磨如利刃,
這是新婚當年,還是天啟國武國公世子的裴景淵,遊學歸來,帶給她的禮物。
那時她問為何不是牡丹,如今看,牡丹已給遊學所娶的王妃蕭錦兒。
插好金簪,楚雙城回頭,地上碎片狼藉,提醒昨日她的憤怒崩潰和無助:“嫡妻變側妃麽。”
“那就都死吧,”摸到懷中昨晚新得的玉白瓷瓶,大感心安。
楚雙城抱著酒壺剛走到桃園石桌前,就聽到跪拜王妃呼迎聲傳來。
蕭錦兒整個人富麗堂皇前呼後擁走在人前,看到楚雙城,眼中閃過一瞬驚訝:
這女人昨日還如瘋婦般歇斯底裏,尋死覓活要見王爺當麵對質,今日竟能梳妝打扮隱忍至此,若是不除,他日必成後患。
待看到楚雙城發間芍藥簪,蕭錦兒又樂了,
翹起蘭花指,扶了扶牡丹金簪,譏諷道:“既然楚側妃有自知之明,戴了芍藥簪以示尊卑,有什麼要求但說無妨,如今本宮心情好,說不定會為你在王爺麵前美言幾句。”
月荷縮在人堆抬眼偷瞄楚雙城,很是擔憂她的反應。
楚雙城不理會蕭錦兒,坐在石凳上漠然道:“叫蕭衍來,告訴他我有他要的東西,過期不候,不送。”
說完竟是誰都不理,埋首繼續擺弄她的杯盞酒壺。
蕭錦兒被堵,一口氣哽在胸口,感情她就是個傳話的。
心中恨恨,昨日就該多抽她幾耳光,
若不是蕭衍之前交代,她還有用不能得罪,依她蕭錦兒的手段,早就把她楚雙城挖眼裝壇醃鹹菜。
暖風裹著桃花紛紛飄落,楚雙城將酒擺好,拂了拂發上花瓣繼而攏入袖中。
這時,遠處傳來熟悉,卻比以往略為急促地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