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我要擦擦灰塵了,這屋子一天不打掃就髒了。”嫦喜說著就要去那雞毛撣子。
“嫦喜。”
“被子也該要曬一曬了……”
“嫦喜,不要這樣。”
“不對不對,我應該先去把垃圾倒了……”
“嫦喜,他死了,高慕謙他死了!”葉世鈞站起身來,一把拉住她,“他死在了盧溝橋事變發生沒多久之後,遇到了暴動,躲不掉,被槍打死了。之前一直都沒有消息,因為為他下葬的同事逃去了汕頭,所以……”
“不可能,我等了這麼多年,他怎麼可能死了,不可能的……”嫦喜哭著雙手捂住耳朵,搖頭往後退了幾步,“他怎麼會死,他說過他半個月後就回來。他不可以死,子捷還沒有見過爹。怎麼可以……”
“娘,你怎麼了……”被吵醒了的子捷揉著眼睛站在房門口,看著嫦喜哭了,忙問,“你怎麼哭了?”
“沒什麼,子捷,沒什麼事情,你快去睡覺。”嫦喜抹了把淚,拉著子捷的手回到了臥室,哄著他入睡。隨後走出房間,葉世鈞已經走了。她麵無表情地洗了碗筷,收拾了廚房,又將所有的家具抹了一遍,拖了兩遍地,再把往年不穿的衣服都拿了出來,一排排地曬在了陽台上,這才怔怔地回到了客廳裏,坐了下來。
那一件珍珠白的旗袍,是高慕謙第一次在上海見到她的時候,那是一個下過雨的早晨,空氣裏有淡淡的青草香。那一件桃紅色的旗袍,是在白公館的舞會上所穿,葉世鈞的咄咄逼人和對麵人家的杜鵑花一樣讓人呼吸不過來。那一身鵝黃色的裙子,是她去參加高慕生的婚禮時候的穿著,那一天高慕謙追了出來,問她,白小姐,你冷不冷。那一套紅色的裙襖,是在她和高慕謙結婚的時候的衣裳,那一刻,她被緊緊的擁抱著,好像整個世界,就隻是這個擁抱了……
嫦喜的目光從那掛得高高的衣裳上一點點的掠過去。不知不覺,眼淚已經劃過了兩頰,落到了她的手背上。她端起麵前的茶杯,茶水已涼。她淺淺喝了一口,瞬間,苦澀鑽進了口中,奪去了她所有的感覺,連眼淚都仿佛停止了。
“四小姐可歡喜喝茶?”那一日葉世鈞這樣問。
“要看是什麼茶了,苦的不大喝。”
“四小姐這麼怕苦?”
“有了甜,誰還樂意苦?”
“甜就必定好麼?甜的吃多了也會膩,也會想嚐嚐苦。”┇思┇兔┇網┇
“那或許我還未嚐盡甜吧。”
“會的。有一天,你會喜歡喝茶的。”
嫦喜感受著口腔中在苦之後泛起的淡淡的甜,腦海裏隻有這一句話。會的。他說,有一天你會喜歡喝茶的。
她深吸一口氣,將杯子裏的茶一飲而盡,隨即走到了廚房裏,吐出了茶葉,又擰開了水龍頭洗杯子。看著那細細的水流劃過手背,一時間便又慌了神。仿佛又回到了那個輾轉去北京的夜晚,她和人販子住在天津的小旅店裏。窗戶下麵是一個餛飩攤,有搓完麻將的女人踩著高跟鞋去買宵夜,跌哆跌哆地走著,漸漸地,走遠了……
她,也走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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