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俐樂嗬嗬地開口:“伶俐從前聽少主提起過,這把紫砂不需再添茶葉,隻需注入沸水便可茶香四溢,這是何等緣故呢?”
“你亦常見這些年來我總是將它浸在山泉泡製的茶水裏,這些紫砂經茶水常年浸泡,早已吸收了茶水的芬芳與歆醇。一經沸水衝過,便自然可出茶香。”冰兒娓娓道來,還特地拿起沾了茶水的潔淨紗布細心擦拭了壺身。
伶俐疑惑道:“您這樣多費事啊,倒不如直接拿茶葉泡水來得省心些!”
冷冰兒微微一笑,眼神清澈:“你總該知道,宮主素來不喜太濃鬱的茶,而頭一道茶難免會苦澀些。每次沏茶總不能都舍棄頭道,而選擇泡了多次的陳茶吧?再說,這把紫砂壺泡出的茶水幹澀適中,最適合宮主的口味了。”
伶俐取過冷冰兒手中的紫砂壺,略略湊過去聞了聞,笑道:“果真氣味香鬱,不過難為少宮主準備這麼多年。”⊿思⊿兔⊿網⊿
冷冰兒溫潤一笑,仿佛自言自語:“隻要我娘喜歡,又何來難為一說呢?”
伶俐望著她發自內心的快樂,想想一個多月前她們母女才曆經了最為慘痛的記憶,如今得以冰釋前嫌,全賴少宮主善良如斯、孝順如斯。
她瞧著少主柔柔垂下臻首擺弄茶具,隻露蒼色側容,暖日翩躚下有著讓人心痛的弱美。
自冷冰兒回來,冷月待她明顯好於往日,雖然不再有那樣慈愛的笑容,卻也不會有冰冷刺骨的目光。她沒有見到雪兒,心中既有隔閡,便也不願過問。她卻總從母親欲說還休的舉止中,隱隱覺察到有些異樣。
琴音悠揚,香氛輕盈,斑駁的光影下,端坐於燈下的美婦,雖有著尊貴的身份與威震的名聲,雖有著生殺予奪的權力,卻難掩容顏的滄桑。高聳繁複的發髻,配著一支精致奪目的紫玉發簪,烏黑長發並未完全束起,其餘的散在身後。恢弘的大殿寂寥肅穆,她早早屏退了下人,手指在琴弦上變換遊走,琴音流暢如水。殿外人影浮動,但無人敢進來打擾。
指尖微挑,琴弦乍斷!
“誰?”冷月寒眸一凜,望向殿外。
一個略顯膽怯的瘦弱影子從門外挪步入內,再不敢走近一步,隻恭敬地拜了下去:“娘,是我……”
眸中的寒光微微收斂,冷月抬抬手:“起來,到娘身邊來。”
冷冰兒溫順地頷首,起身,蹭到冷月身邊站好。
冷月看著她乖巧的樣子,想說什麼,卻終究化作一縷輕微歎息。
冷冰兒捕捉到娘親眼中的孤寂,心中一痛,溫聲道:“娘,您心中可有事?”
冷月撫弄著手中那根斷弦,淡淡道:“這麼些天沒見到你姐姐,你一點也不奇怪嗎?”
冷冰兒垂下睫毛,老老實實地回答:“女兒亦覺有些奇怪……”
冷月打量著她,聲音漸冷:“既然發覺了,何以半句都不提呢?”
冷冰兒心頭不覺一驚,連忙跪下去:“女兒知罪了……”
冷月歎口氣,長身而起,將驚慌失措的冰兒拉起來,方才的嚴厲已然不見:“娘不是怪你……你姐姐,被歐陽世家當人質抓走了。”
冷冰兒睜大眼睛,愈發錯愕。
“歐陽家此舉正是為了逼婚,如果你不去,他們就會害死雪兒。”冷月輕輕加手於冰兒肩上,目光冰涼如水,仔細著她的一舉一動。
冷冰兒怔在原地,既不願前進,複無法後退。不久前發生的諸多事情轟隆隆地在眼前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