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亁國,盛京。
時至霜降,北方連綿三月的瓢潑大雨終於停歇,城內沒過膝蓋的積水漸漸退去,地牢內陰冷潮濕,寒意入骨。
沈清霜蜷縮在牢床上,一雙桃花眼呆滯而迷惘,腦海中,父候遭千夫所指被當眾問斬的一幕幕曆曆在目。
就在三個月前,她還是忠烈之後,鎮北侯府嫡出大小姐。
父母慈愛,幼弟和睦。
雖不能常伴他們身邊,但有父候與母族為靠山,憑借她自身的心機手腕,如願成為西北沈氏一族的當家大小姐,無人可欺,大權在握,掌一族後宅。
然而聖上一旨卻生生奪走了她鎮北候府滿門榮耀,將父候打為勾結敵國的亂黨逆臣。
西北沈氏與母族秦氏聽聞聖旨,立刻與她們一家劃清界限,表明立場,動作幹脆利落的就像早有預謀。
隨著父候被判斬首,鎮北候府被判舉家流放,她被官差從西北帶回盛京,親眼目睹父候斬首之刑。
麵對父候臨死前看見她被押解觀刑後不肯瞑目的雙眼,她生生昏迷了過去。
再一睜眼,便被關進大牢足足折磨了三個月,遍體鱗傷。
隱約聽到數人腳步聲逼近,沈清霜知道,今天應該就是她上路的日子。
所謂流放,大多不過是換個死法罷了,何況秦瓊芬那個女人一定不會放過她。
不過,她絕不會這麼輕易的認輸。
獄卒打開牢門走來,沈清霜眼中閃過一絲算計。
“不知道今個什麼日子?還不快出來?別讓哥幾個等久了。”獄卒冷哼一聲,看著她臉上醜惡的疤痕,滿眼諷刺。就她這樣的也配成為一族當家大小姐,也配成為侯府千金?
真不怕嚇著幾個。
沈清霜察覺到獄卒的嫌惡與諷刺,內心波瀾不驚。
紅粉骷髏,不過一張皮罷了,如果她想,就憑這張醜顏都能讓人神魂顛倒,欲罷不能。
不過…
沈清霜笑了笑,想到自己的算盤,桃花眼閃過一道異彩,一瞬間竟讓獄卒有些恍惚。
“愣著幹什麼!還不快給她戴上腳鏈!”獄卒身後的官差啐了口唾沫。
鎮北候府千金可是出了名的醜八怪,一想到要押這麼個醜八怪上路,朝夕相對,他就一陣惡心。
獄卒回過神,拿過腳鏈給沈清霜綁上。
足足幾十斤的大粗鐵鏈綁在腳下,沈清霜嚐試性邁步,忽然一個踉蹌險些跪倒在地。
幾個官差諷刺性的笑了笑,虎父犬女。
隨後一鞭子抽過來,狠狠的抽在她的小腿上,登時讓她皮開肉綻,卻依舊一聲不吭。
為首官差冷笑,“還挺有骨氣?哼,路上有你好受的。”
話落,又是一鞭子抽過來。
沈清霜忍了下來,強行控製自己多年訓練的身體本能,不曾躲避。
待走出地牢,頭頂的陽光刺入雙眼,讓她倍感不適。
但更讓她反胃的是一道矯揉造作的聲音。
“沈家表姐,三月未見,別來無恙啊。”
來人身穿一身華貴的綾羅綢緞,國色天香,正是她的老對頭,如今的四皇子妃,秦瓊芬。
沈清霜低頭冷笑了下,她果然來了。
秦瓊芬看著都不曾正眼瞧自己一眼的沈清霜,臉上偽善的笑容繃不住了。
何況,她已經不需要偽裝了。
她是誰?
堂堂四皇子正妃,眼下炙手可熱的未來皇後。
沈清霜一介階下囚敢無視她?可笑。
揮手打發了官差,秦瓊芳皮笑肉不笑道,“你就別白費力氣了,縱使你活著走到北漠,怕也難見到你那羸弱的母親。至於你那幼弟,到了那喜好男風的北漠,還不分分鍾被玩殘了?嘖嘖,要是你長得漂亮點,我倒也不介意留你一條活路,讓你充個官妓,隻可惜你這幅尊容我看著都反胃…隻能將你遠遠埋了算了。”
沈清霜指甲直接掐進肉裏,墨色的瞳仁死死盯著秦瓊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