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姐說她非我不娶》作者:夢裏囈語

第1章 曆曆

杜雲歌死了。

其實她自從好幾個月前就一直隱隱有種要死的預感。何蓁蓁可不是什麼好人,何家莊也不是什麼白手起家的名門正派,因此在行事方麵便難免要格外陰鶩一些。自從她迎娶了杜雲歌之後,做那些滿是血腥氣的事兒的時候也沒有特意避著她,過河拆橋卸磨殺驢的套路杜雲歌這麼些年來見得不少,然而自從跟何蓁蓁在一起之後,她這麼多年來見過的狠辣手段也沒有在何家莊見到的一半多。

為此何蓁蓁還特意笑話她來著:“你這些年在妙音門都幹什麼了呀,娘子,都修身養性吃齋念佛去了嗎?怎地連這個也沒見過?”

她當時還沒跟杜雲歌撕破臉皮,一口一個娘子娘子的,叫得特別順耳又順口,再加上何蓁蓁生的也不差,天生一雙媚氣十足的狐狸眼,光是這麼嬌嗔著飛個眼波過去,就要把對麵的人給迷得七葷八素、陶陶然而不知今夕是何夕了。

杜雲歌即便每天起床都要對著鏡子感歎一下自己長得好看,也不能從這雙狐狸眼裏平生的十丈軟紅裏掙脫開半分,隻得唯唯諾諾地小聲道:

“你……你隻管做就是,莫要管我。”

萬萬沒想到這套操作有朝一日也會全都盡數用在她的身上。

杜雲歌一直都不是什麼聰明人,記性也不太好,再加上飽受苛待之下,本來就不好使的腦子就更鈍了,對那段時間唯一的記憶,就是何家莊的桂花真香啊,應該是秋天了吧。

——結果想著想著還能發散開去,尋思著今年怕是沒有月餅吃,也算是臨危不懼的典型模範了。

其實在那個秋天裏,杜雲歌一開始還怕得很,壓根就沒有半點瀟灑的樣子,整一標準的階下囚,日日夜夜茶不思飯不想的,送進地牢裏的東西連碰都不敢碰,硬是逮了隻老鼠先喂給它吃再自己吃,就怕哪碗飯裏有毒,生生把她在一個不小心之間就給送去見了閻王爺,這樣死得不明不白的,到下麵去報道的時候都要覺得丟臉。

在人間被活生生嘲了這麼多年還不夠嗎,要到下麵去被牛頭馬麵黑白無常接著笑?

不過後來時間一長,她反倒沒那麼害怕了,甚至每天還有閑心在地牢裏敲著破碗哼小曲兒,得過且過一天,就要快快活活一天,可見“傻子心寬”這句話還真有幾分道理。

有個詞叫破罐子破摔,估計就是給她準備的。

她一直以為自己會在死前怕得要死,再怎麼冷靜也免不了崩潰一下再哭上幾聲,然而事到臨頭,她發現自己竟然超常發揮,表現得特別冷靜。

——如果杜雲歌當時還有那個閑心計算時間的話,就會發現,她死的那天正好是霜降。

秋天的最後一個節氣在一年裏兩個最冷的季節過渡的時候搭了座橋,讓每天的氣溫從能被直接感受到的“好冷”變成了“哎呀媽呀賊冷”,而對這一點,每天都瑟瑟發抖蓋著稻草睡在地牢角落裏的杜雲歌最有發言權了。

等何蓁蓁親自端著碗熱湯進到地牢裏的時候,第一眼就看見了抱著稻草在角落抖抖抖抖都差點能抖出節奏感來的杜雲歌。她冷笑一聲,相當紆尊降貴地蹲下`身,把那碗熱湯從鐵欄杆的縫隙裏推了過去:

“傻大頭,起來,喝完熱湯好上路。”

杜雲歌這才慢騰騰地從那堆潮濕發黴的稻草裏抬頭,用那種她獨有的、總是慢半拍的反應和眼神細細端詳著眼前的人。她的眼神清亮得很,黑白分明,即便用上好的羊脂白玉和黑瑪瑙來作比,也要比那雙眼睛少了幾分清豔明媚。而當她這麼認真地看著麵前的人的時候,那雙眼睛便自生了某種水汪汪的味道出來,就好像麵前的人哪怕對她說上幾句重話——或者更甚一點,說話的聲音再大一些,那汪波瀾不驚的潭水便要為此泛起漣漪來了,可偏偏人都是有劣根性的,也都會喜歡更漂亮的東西,因此便更要逼她哭,看看這雙眼睛哭起來的時候該有多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