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很小,連剛才跟她搭話的女生都沒聽到,但某道正經過她麵前的身影卻在話聲中頓了下來。
顧若河並沒有察覺,依然小小聲地發泄怨氣:“滿肚子壞水的臭丫頭,早知道今天就去打敗你,看你還笑得出來……”
“隨便在別人背後說閑話,現在北景的教育程度已經墮落成這樣?”
聲音低而不沉,力度拿捏得恰到好處,其中卻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氣勢或者叫凶氣,還有一種……本來以為已經淡忘卻在昨夜的夢境裏恰好幫她重溫一次的遙遠的熟悉感。
一時間什麼都顧不得想,顧若河幾乎是迫不及待回過頭去。
聲音的主人正籠了眉看她,她第一眼覺得那眉峰大概就是小說裏描述的那種“鴉翅”,既淩厲又好看,第二眼輕易讀懂那眉心的情緒叫“不悅”。
但這些都並不重要。
……對比起這張臉的主人確實就是她昨夜夢裏的男主人公這件事而言。
顧若河整個腦子都在嗡嗡作響。
其實這張臉昨晚從頭到尾都並沒有很清晰出現在她的夢裏頭。
或者說,從一年多以前那晚過後的第二天她從醫院裏走出來,她就刻意遺忘了那張臉。
她有很多不記得的理由。
他們唯一的交集從頭到尾都發生在夜晚。
她整晚高燒,神智昏聵。
她心裏裝了太多事根本沒仔細看過那張屬於她救命恩人的臉長什麼模樣。
……這樣想過太多次,她都以為她是真的沒有仔細看過了。
如果不是時隔一年多以後的今天這樣猝不及防讓她本以為這輩子都不可能出現的再次麵對麵。
所以昨晚才會做那個夢嗎?算是……預警?
顧若河情不自禁退後兩步去。
她腦子裏太渾噩了,以至於根本沒有注意到當她轉過身來兩人麵對麵的時候,男人眼睛裏與她如出一轍的驚愕,而後又在她往後退的時候不動聲色收斂下去。
當她打起精神再次抬頭看男人的時候,見到的仍是“不悅”與“不讚同”,除此之外沒有別的。
她有些惴惴想,他沒有認出她來嗎?
畢竟那時候她是那樣的狼狽,與眼下的她判若兩人,更何況誰又會將一個大半夜去撞車的瘋子和電影學院人模狗樣的學生聯係在一起呢?
而他認不出她來,她也應該感到高興的。
畢竟……畢竟那晚對於她而言是人生的分割線,而他與那場事故被她明確歸結在了分割線的那一頭。而對於他,那更不會是一段好的回憶。
可當她這樣想的時候,卻無法掩蓋心裏一陣又一陣的失落。
男人還在看著她。
他剛才……似乎是因為聽到她罵元嫣才會停下來跟她講話?
咬了咬唇,她有些試探地開口:“這位先生……是元嫣的仰慕者?你來看她嗎?我們之前是不是……見過?”
她問出口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對這問題有多在意。元嫣身邊的花紅柳綠向來多如過江之鯽,可那其中……她做夢也沒想過那其中有可能包含這個與她隻短暫相處過幾個時辰卻在她心裏留下過濃墨重彩一筆的男人。
她不知她心裏究竟最想得到的是第一個問題的答案還是第二個,可無論哪一個,注定她都要失望了。
男人皺著眉頭的時候,不悅與惱色盡管十分淺薄,卻已形成種非常壓迫的氣勢,聽了她的話那點不悅似乎更加明顯:“你說別人閑話跟我是誰的仰慕者有什麼關係?”
他壓根兒沒有搭理她的第二個問題,唯一的原因……大概是覺得“我們是不是見過”這種話是她正在很可笑的向他搭訕。
失望如同潮水一樣從心髒湧向四肢百骸,而後再被她一點點的歸置起來。
將最後一點不該屬於“陌生人”的情緒也終於收藏好了以後,顧若河挑眉,似笑非笑重複一遍他剛才的話:“別人背後?說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