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來得毫無征兆,來勢洶洶。原是淡藍色的背景被烏拉烏拉的黑雲迅速占領,雨水如生禽猛獸般的惡劣,好似冰雹一樣的固體劈裏啪啦撕咬著窗戶。玻璃禁不住這樣突然而猛烈的打擊,發出奄奄一息的哀嚎。俯視地麵,路上行人好似數不清的螞蟻,被一瓢水衝散了蟻窩一樣紛紛焦急地尋找能夠掩蓋的遮擋物,向有棚子的商店逃竄或幹脆進入超市。場所一時間人聲鼎沸,人們不約而同地抱怨著這如同青春期少女般性格多變的天氣--本該是秀氣的小姑娘卻突然翹起二郎腿,大大咧咧地坐在豬肉鋪前,一手持著帶腥味兒的殺豬刀,一手粗糙地扣著牙縫,典型潑婦般不講理的模樣,讓人心生不滿。
街道上隻有相互來往不加停頓的小汽車,互相切割視線閃動著的燈光交相輝映,微不足道的喇叭聲彙聚在一堂卻好像一曲撲麵而來的山鳴海嘯,飛濺著的讓人避之不及的水蓮花表明著每個人的歸心似箭。一停一停佇立天地的公交車和隨風搖曳拚命汲取營養的植物,反倒給人清新之感為之一笑。
望著窗外勢如破竹自然的攻勢,男人雙手交叉支撐後腦勺,心裏倒覺得慶幸。昨天在不經意間瞄了一眼天氣預報,才在今早有所準備地拿了一把傘上班。愜意地左右輕晃頭部,按了按頸關節,收拾好桌子上的東西後拿上公文包和雨傘走出了辦公樓。按理說事情的發展不會超出自己的預期,但下了樓才發現這雨勢膨大地像是要發洪水的前奏。天氣預報報道的雨會很大,但僅僅隻用“大”來形容這場暴雨顯然有點太過小氣量了。雨滴打人皮膚上會讓人有種刺痛感,像針紮一樣。其中夾雜著的肆虐的暴風,門前剛栽的小樹已經折斷了腰肢,人根本無法控製瘋狂舞動變形了的傘,起不到一點遮擋的作用,水透過後頸浸入後背,正裝瞬間濕透了。
已沒有退路。男人幹脆把適當性地作抵抗卻無果變為一塊廢布料的雨傘扔一旁等明天上班的時候再來收,然後用公文包替代遮雨跑向了路邊。腳踏的泥土濺上了褲子,斑斑點點覆蓋麵極廣。襪子吸水後重量增加,本就疲倦的身體更是邁不開步伐。到了路旁,一隻手伸出攔截還空閑的出租車,已然沒有心情再去站台等公交。
雨天出租車的生意絕好,但來往的絕大多數都坐著人。空牌亮著的車可還沒等它停下就有人瘋跑上去攔車,幾次都被人搶,全身沒有一丁點沒有被淋濕的地方,冰冷的觸感降低身體的熱度,粘稠的惡心感更是讓心情低落到了深淵。試著向前走去碰碰運氣,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瞥見一處街角的轉彎處有輛出租車停了下來,從裏麵走出兩個人。就像點燃了燎原的星星火苗,男人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向那輛車瘋跑了過去。雨勢大得讓他無暇顧及聲旁事,等觸到車把手才發覺身邊不遠有個小小的身影。以為是小孩紙,側頭看到其實是一個身材嬌小的女生,披散的長發被傾盆的雨淋成一縷縷的。視線模糊看不清樣子,但從著裝來看應該還是個學生無疑。
不想讓,很不想讓,但那站立無援呆立在雨中卻不說一話的小小身影讓他硬不下心腸。小角度地揚起嘴角低頭苦笑,反正也淋了這麼久索性再等會兒也無妨。放開手,盡管女孩看不見,他還是笑了笑。
“你坐吧。”
說完他便朝前走去,沒回頭。隻在模糊中顯現出一副高高的背影,然後整個人沒向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