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林隻好又拖又拽她離開。
病房很安靜,唐苑睜開眼,手撫去肚子。她懷孕了,已兩個多月,她唯一一次…她母親離開的那天。那天晚上下著大雨,跑去找郭銘,郭銘喝了很多酒……郭銘曾經把她推開幾次,唯獨那一次。那時候他是否已經知道自己患病了?郭銘…不,應該叫蘇鵬,她的童年玩伴,鵬鵬。唐苑苦笑,原先她打算跟隨郭銘離去,可惜世事就是這麼奇妙,一切在冥冥之中。她拿起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按去熟悉的號碼。半個月不通的電話,一下子就接通,手機傳來豪氣的聲音「喲,吹甚麼風找姐姐了?」唐苑大哭「李鬱嗚……」哭聲傳到遠在千裏外,李鬱上個月跟了茶園的人去深山視察茶田,她今天早上才回來,她著急「啥了?小苑別哭!到底發生甚麼事?」回應她的隻有無比淒厲的哭聲。
唐苑悲傷大哭後體力不繼再次暈倒,張學有替她注射了營養劑,他無奈看去唐苑,他的妹子永遠都不讓人省心。他的助理小橘抹著眼淚「小苑姐姐很可憐…」從知道她懷孕那天,張學有便預測會有事發生,隻是沒想到,那個男人那麼短命。他收回目光「她是需要好好休息一下,走吧。」二人離開後,病房門再次打開,穿著夾克外套的男子走進來。李澄伸出大手輕輕拂開唐苑額上的瀏海,指尖冰涼的觸感讓唐苑不自覺皺眉,他立刻收回手,嗬著熱氣搓雙手,待雙手不再冷,他再次伸手輕撫她憔悴的臉。他知道郭銘離去唐苑會很難過,所以他去求郭銘,他不想看見唐苑受傷。李澄早已認定唐苑,如果沒有發生那些誤會,他們一定會很幸福快樂,組織了家庭,孩子也有幾個。李澄守在病床邊幻想著他和唐苑的美好,卻不知道唐苑早已醒來,她雙眼紅腫「李澄…」李澄把她抱在懷裡「別怕,有我在。」
六年後。
「外麵冷,替小少爺添多件衣裳。」曾蓉吩咐傭人。男孩聽見自個兒走去衣櫃取了羽絨服穿上「可以了曾奶奶。」曾蓉看著麵前和郭銘兒時模樣相像的男孩,一臉欣慰「小少爺真懂事。」被稱為小少爺的男孩,長有一雙與郭銘如出一轍的狹長雙眼,他是郭銘和唐苑的兒子,郭鋒。郭鋒問「曾奶奶媽媽呢?」曾蓉替他圍上圍巾「少夫人在書房。」
站在落地窗前的長髮女子,手上捧著茶杯靜看窗外的飄雪,T市已三年不曾下雪,今年異常寒冷,終於下了一場初雪。女子麵容柔和,歲月沒有在她臉上留下過多痕跡,隻是一雙杏眼略帶點兒滄桑和疲態。門敲響,女子放下茶杯「請進。」郭鋒走進來撲去女子懷裡「媽媽!」唐苑忙於工作,他已有一個星期沒見過她。唐苑雙手抱住郭鋒,寵溺說「多大的人了,還撒嬌。」郭鋒頭埋在她懷裡,唐苑問門外的人「一切都準備好了嗎?」傭人回「夫人要不要等雪停下再…」唐苑打斷她「不用,天氣冷讓曾大娘留在家吧,我們出發。」便牽著郭鋒的小手離開。
今天是郭銘死忌,一輛銀灰色房車從郭家莊園出發去郭氏墓園。郭氏墓園位於莊園山的北麵,開車半小時不到。郭銘離開後,唐苑便生下郭鋒,繼承了兆天董事局主席之位。前幾年因郭銘離去,兆天生意一落千丈,而她這位郭夫人更受盡冷嘲熱諷,她每次受不了便跑去墓園向郭銘訴苦。漸漸在尚恩和卓林扶持下,兆天生意回復軌道,她也得到股東們的認同。
銀灰色房車停在墓園閘門外,除了司機外,一行三人下車,唐苑牽著郭鋒一步一步走上階梯。郭銘每一年死忌,在他的墓碑旁總會放著一束紅玫瑰花,紅的似血,紅的熾目,風雨不改。唐苑把紅玫瑰花插在旁邊的花瓶裡,而她把自己手上的一小束白菊花放在墓碑下,她從沒探究或好奇,她很慶幸還有人記得郭銘。她把花放好便喚郭鋒上前「鋒兒,給爸爸上香。」傭人把手上已點了的香支給郭鋒,郭鋒小手接過跪下「爸爸,鋒兒來給你上香。」香支穩穩插上。唐苑問「你不是有話告訴爸爸嗎?」郭鋒看著黑白照片上的男子說「鋒兒今次考試又考了年級第一!」唐苑說「還有呢?」郭鋒想了想「媽媽已經一星期沒回家!」唐苑撫額,郭鋒聰明遺傳郭銘沒錯,但貧嘴那本事…「爸爸,鋒兒很想你。」
唐苑吩咐傭人把郭鋒帶回車上去,她想一個人待著。她取出手帕輕輕擦拭墓碑上照片,照片中郭銘雙眼銳利有神,薄唇緊抿,鋼毅的臉容帶著點兒年少氣盛。唐苑輕撫照片「我也很想你,鵬鵬。」臉貼在冰冷的墓碑上。雪花隨風紛紛飄落,從頭頂,臉頰,鼻樑,如像一雙大手溫柔的撫摸。唐苑從不相信鬼神,但此刻她感受到郭銘他在。她伸手抓去雪花,雪花黏著她掌心化成雪水,滴在地上,卻融在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