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到唐若遙的時候,他不自然地停頓了一下,他隱約感到唐若遙不大歡迎他。旋即他便想通了,年輕演員容易有的一個通病,要麼很難入戲,要麼太過於代入角色,很難出戲,做不到收放自如。戴永清估計唐若遙是把他當電影裏的許世鳴來恨了。
戴永清不在意地笑笑,將鼻梁上的眼鏡取了下來,從上衣口袋裏摸出個眼鏡盒裝了起來。
說來奇特,他戴不戴眼鏡,完全是兩種氣質。戴上眼鏡的時候斯文敗類,不戴眼鏡居然很有一身正氣,那副清正的眉目更是讓人完全聯係不到劇中角色。
唐若遙愣了愣。
戴永清晃了晃手裏的眼鏡盒,給足了她台階下,眼睛沒看她,話卻是說給她聽的:“我平時不戴眼鏡的,這不是接到戲以後,提前培養一下戲感。我本人還是不錯的哈,不是戲裏那樣的。”
唐若遙受教,為自己的失禮,也為自己眼皮淺薄,立刻向戴永清道歉。
戴永清沒想到她竟然這麼實誠,一下被她弄得局促起來,說:“沒事沒事。”
唐若遙爸媽的演員也打起圓場。
秦意濃不輕不重地咳了聲。
幾人迅速安靜下來。秦意濃雖然看著沒什麼威嚴,但她一尊大神在旁坐鎮,所有人都有意無意地注意著她的舉動,她皺一皺眉頭,心跳都要緊張地快一拍。
在幾人齊聚過來的目光裏,秦意濃懶洋洋支一邊耳頰,百無聊賴似的:“不是說吃飯麼?剛剛誰要請客來著?”
戴永清借機揭過和唐若遙的事,立刻說:“我,秦老師肯賞臉麼?”
秦意濃停頓了兩秒,唇角微勾,挑了下眉,隨意的口吻:“行啊。”
戴永清鬆了一口氣。
她垂下眼皮之前,視線假裝不經意地掠過唐若遙的臉,還有她微微抿著的唇瓣。
小朋友還有很長的一條路要走啊。
涉及到在意的東西,就表現得像個孩子,什麼時候你才能做到喜怒不形於色啊,這樣別人才發覺不了你的軟肋和把柄,因為摸不透你的心思而怕你。
你才能站得更穩。
秦意濃在心裏輕輕地歎了口氣。
唐若遙若有所感地抬了一下眸子,剛好捕捉到秦意濃眼睫交疊的那一刹那。
女人睫毛很長,鴉羽一樣黑,倏忽眨動時,像有一萬隻蝴蝶同時輕盈地棲息在唐若遙心湖,讓它不由自主地掀起波瀾。
她指尖忽的抽[dòng]了下,很想摸一摸秦意濃的睫毛。
整個開會討論期間,秦意濃話很少,但她的存在感不容忽視。眾人說完一段話,習慣性地都去看她,唐若遙借著眾人的掩護,跟著光明正大地看她。
如此幾次。
秦意濃索性低下頭,兀自專注看劇本,不接受任何人的目光詢問,唐若遙的如意小算盤落了個空。
秦意濃翻過一頁劇本,唇角幾不可察往上揚了下。
一眾人討論了兩三個小時,皆口幹舌燥。不知道何時眾人手邊皆擺了一小筐草莓,個大汁甜,非常解渴,聯想到方才秦意濃叫助理送草莓的舉動,眾人便以為是秦意濃安排的。
誰知唐若遙身邊站著的那個三十多歲的女士溫和地笑著說:“我是唐若遙的經紀人……”
眾人便反應過來原來是唐若遙準備的,吃人的嘴短,吃都吃了,自然得關照些。劇組裏不全是勾心鬥角,除了個別喜歡搞歪門邪道的,大家都是想互相配合、演出好戲來的,對彼此抱著善意,多交一個朋友就是多一條人脈。
秦意濃手裏捏了顆草莓,在指尖靈活地轉過來轉過去,沒吃。
唐若遙在看劇本,她在看唐若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