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晴姐……”

女子揮手製止,“如果你們想聽,那我就告訴你們,少主他,對那些姬妾,從來都沒有寵,更加沒有愛。你們是留在桃花島還是回白駝山,真的,沒什麼分別。”

眾女皆沉默,等著下文。

過了許久,晚晴的聲音才又響起,輕柔的,飄渺的,似乎她自己都有些迷惘的,吐露許多前塵,說出許多往事……

“我到白駝山的時候,才十六歲。”

“那時候的白駝山,跟現在一樣,種著漫山遍野的桃花。每當春暖花開的時候,少主便著一身白衣,站在桃花樹下,望著山下的路,一呆就是一整天。”

“那時候的白駝山,又跟現在很不一樣。那時候山上,根本沒有什麼姬妾,沒有,一個都沒有。我聽管家說,原先是有的,自少主十六歲以後,老山主送過他很多女人,很多美麗的女人。他很是新鮮了一陣,喚著她們在桃花樹下飲酒彈琴,夜夜笙歌。可一年以後,自打他從南邊回來以後,嬉鬧的性子就淡了,他越來越少召姬妾侍寢,更不再接受老山主送的女人。又過得幾年,連原先那些姬妾也都各自拿到不少銀兩,回家的回家,嫁人的嫁人,全都散了。白駝山又恢複了冷冷清清,桃花樹下,又隻剩他一個人。”

“那時候白駝山上,其實不隻種了桃花。我祖上原是南人,自我爹起才舉家遷來西域。我爹是個窮花匠,管家花二十兩銀子買我上山,也正因為他是個花匠,一個南方來的花匠。那時候,我的工作就是一件事,照料園子裏的花,滿園子盛開的茶花,大理的,山茶花。”

“其實那些茶花哪用我照料?那都是少主的寶貝,少主對它們愛逾生命,每日澆水除草,從不假手他人。而我,也不過是跟在他身後,遞遞水壺,遞遞鋤頭之類的罷了。有時他心情好,還會跟我閑聊兩句。有次他問我多大了,我說十六,他聽完笑了,很溫柔很溫柔的笑,我從沒見他那麼笑過,‘是嗎?再過三年,她也十六啦,’他是衝著我說的,可我覺得他又不是對我說的,他舉起隻手,放到我的額頭比了比,像是喃喃自語,‘再過三年,她也該有你這般高了,三年啊。’他轉過身去不再理會我,隻對著茶花怔怔出神。”

“我到白駝山一年後,有天,他突然心事重重的進了園子,他看上去很緊張,很焦慮,手裏一直把扇子攥緊又鬆開,鬆開又攥緊。後來我聽人說,那天,他接到白駝山探子來報的一個消息,一個很不好的消息。那夜,他在園子裏坐了整宿,我聽到他對著茶花說,‘你會回來的,我知道你會回來的,等你十六歲我就去接你,你瞧,我種的茶花是不是也跟你家裏的一樣?’”

“那日我便知道,他種了滿園的茶花,隻為一個人。他望著茶花看到的,也是一個人。每年春天他站在桃花樹下等的,還是那個人。”

“可惜,那本就是一個,他根本就等不到的人。”

“那年春天,他沒再站在桃花樹下,因為,他去了大理。回來以後,他就瘋了……哈哈哈……或者說,他希望自己瘋了。他沒有找到人,他帶去了五十個家丁在大理境內盤桓的四個多月,卻連半個人影也沒瞧見,半點消息也沒搜到。他把她丟了,他把她徹徹底底的丟了。那晚他又在茶園裏呆了整宿,我聽見他說‘不會的,她不會有事的,不會的,一定是,一定是臭和尚把她藏起來了,一定是有什麼讓她耽擱了,一定是這樣,她一定會回來的,一定會……’哈,每次他失魂落魄的時候,總是忘了戒備,卻每次都叫我聽見。”

“後來,他派了很多人去找,吐蕃、大宋,甚至更往南,跟大理接壤的地方都去了,去找那個女人,那個,手上戴著金鈴的女人。待到後來,但凡十六歲左右的,但凡容貌美麗的,都二話不說的擄了回來。可惜,不是,全都不是。他一個個的看,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失望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