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病,身體不健康了,是不是媽媽就會愛我多一點?後來我想通了,一個姐姐生了病,媽媽就早衰成那樣了,如果我也跟著生了病,媽媽一定活不長。可你看,我一直健健康康的,她怎麼突然就沒了呢?”的
過了會,她又說:“我小時候爸媽照顧不過來,就把我早早的送去學校念書了。因為年齡有差距,我又一直都挺自卑的,所以和班裏的同學始終沒有什麼交情。我沒有朋友,從來都沒有。現在我也沒有媽媽了,可能也是從來都沒有。”
她又說:“我姐姐因為生病耽誤了幾年書,剛好我中考那年她高考,我媽每天都變著法的給她做好吃的,我爸也想盡辦法的哄她放輕鬆。我就在一邊沾光。後來我姐高考終於結束了。過不久,有一天,我爸上班走了以後,又突然衝回家來,看見我以後,大聲質問怎麼不去參加考試呢?我隻好告訴他實情,我早就保送了本校的高中,已經有倆個月沒去學校了。當時我爸很尷尬,連聲說對不起,並保證我高考的時候他一定親自送我。可是呢,我高考的時候我姐因為感冒就被送去住院了,他們都去病房守護著。所以,我還是一個人去考的,後來又一個人填誌願,一個人去報到。當時我隻想離開那個家,去哪裏都無所謂。”
“我總在想,我的使命在出生那一刻就完成了。後來的我,究竟是什麼呢?”
喬北陸陸續續說了很多,都是亂七八糟的話,想起什麼就說什麼。沈光南一直目不轉睛的盯著她看,生怕下一秒她就會眼淚決堤,整個人化煙而去。他一語不發,心裏卻很疼。他知道了,為什麼別人對喬北好一兩分,她從不上心,一旦別人對她好了十分,她便要用一百分來回報。因為太戒備,又太渴望。
“喬北。”沈光南伸出手,輕柔的拍著她的頭,親切又和藹,“困了麼?”
喬北疲憊的雙眸裏流露出無底的難過,她彷徨,無措:“我應該勇敢的向她抱怨一次,而不是用離家出走來逃避。是不是?”
沈光南說:“你出國這幾年你媽媽常常向我打聽你的消息,她說她也很後悔。”
喬北抬起頭,眼淚終於肆無忌憚的奔湧了出來:“你騙我。”
沈光南笑了:“為什麼要騙你?”
隔了一會,喬北含淚也笑。
其實沈光南是騙她的。
於是喬北也騙自己。相信他,沒有理由不相信的。
這時有人輕輕敲門,禮貌且謹慎的問:“光南,你在家嗎?”
喬北尷尬:“你家來客人了?”
沈光南答:“你未來的師娘。”
[5]這麼多年,我一直沒死心呢。
五年前的畢業酒會上,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喝多了,喬北亦不例外。
喝醉了的同學都手腳相連著,橫七豎八的躺在校園的大草坪裏,放聲高歌:“想留不能留才最寂寞,沒說完溫柔隻剩離歌……”
喬北一路溜著牆邊,艱難的尋去實驗室,那裏還亮著燈。沈光南的勤奮成全了她酒後的勇氣。
她說:“老沈,我今天畢業了。老沈,我不是你的學生了。”
沈光南給她倒了杯熱水,點頭:“恭喜你實現了理想。”
喬北認真的問:“沈光南,你有女朋友嗎?”
“……”
“你看我合適嗎?”
沈光南緊盯著她酡紅的雙頰,那是一張青春的臉,朝氣蓬勃,杏麵桃腮。第一次見麵時的情景還曆曆在目,她因為緊張而雙手揪著裙擺,十九歲的姑娘不管做什麼都仿似一朵行走的花。這朵花是自己看著長大,又怎麼能夠玷汙她。沈光南沉思了片刻,不疾不徐的語氣:“喬北,你還太年輕。”
“年輕怎麼了?”
“年輕就容易衝動,做出的決定現在看著滿意,不出幾日後便會後悔。”
“我怎麼會後悔。”
“哦,容不得你後悔。我看你不合適。”
“你拒絕我啊?”
“對啊。”
“可我不死心。”
“說了你太年輕,沒見過幾個人,沒經曆過多少事,現在做什麼決定都不算數,你五年後再告訴我究竟死沒死心。”
“那,你會等我嗎?”
他毫不猶豫:“不會。”
喬北自嘲。沈光南不年輕,比自己大了近十歲,所以說話算數,他真的沒有等。
處理完母親所有的後事,回到加州,喬北假死了一個月。浴火重生後,愈發的拚命工作。
二十五歲拿到博士學位,勤勤懇懇的在勞倫斯實驗室做了一年多博後,二十七歲義無反顧的回了國。海歸博後被當成硬殼人才的好時期早已經過去,坑都被填滿了,再不會像沈光南當初直接受聘副教授那麼風光,她要從講師開始做起。
又過了快兩年,才開始組建屬於自己的實驗室。她又不可抑止的想起了沈光南,想起他們學生不像學生,老師不像老師的日子。或許他在喬北的心目中早已升華,不再是努力靠近的目標,而成為了遠處永遠發亮的航標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