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瑙道:“既然謝將軍不要,那就把他留給我罷。我打算將他編進蜀軍之中。”
謝無疾微微一怔,眉峰旋即蹙了起來:“你……此人狼子野心,凶惡殘暴,決計留不得。”
朱瑙卻道:“決計殺不得。今日他主動來降,若殺了他,往後誰還敢投靠我們?”
謝無疾又是微怔。這一點他倒的確沒想到。從前他殺伐決斷,對叛軍從不留情麵,該殺便殺,可收就收,倒也不必為了能收編多少敵軍而煩心。因為他從前的敵人一項是作亂的叛軍,隻要將叛軍之亂全部平定就可天下太平。
然而自從天子被殺,朝廷無主,天下的形勢其實已與從前截然不同了。往後誰是軍,誰是匪,再難定論;而他們將要麵對的敵人也會越來越多,越來越複雜。
思忖片刻,謝無疾的決定卻沒有改變。他淡淡道:“今日在場無非你我。殺了這群暴徒,不必將此事宣揚出去便是。”
朱瑙的語氣雖溫和,態度卻同樣堅定:“收了他們,再將此事大大宣揚出去,往後不知能省多少氣力,免除多少戰事。”
謝無疾眉峰蹙得愈發緊,仍不打算讓步:“難道殺了他們,往後便無人來降?你想讓天下知道你的大度,大可不必急在這一回。”
朱瑙道:“那若下一回來投的仍是暴徒呢?依舊殺了,繼續等再下一回?隻怕到時候便沒有再下一回了吧?”
謝無疾盯著朱瑙,眸色漸漸深了。
他一字一頓道:“朱府尹。難道任何人來投奔你,你都打算來者不拒?”
朱瑙沉吟片刻,緩緩道:“謝將軍,我雖不懂戰事,依我淺見,征戰如經商。一朝一夕之得失不必過多計較,盈得最多利,死傷最少人,方是大捷。”
謝無疾並不是不明白朱瑙的意圖。誠然,今後他們麵對的不再是一些散兵遊勇的叛軍,而是天下爭雄的豪傑。若完全依靠征戰平定天下,莫說朱瑙,就是他自己,也耗不起這樣的氣力。他也並非覺得敵將不可收,隻是他自有原則。有些人能收,有些人卻務必不能留。
而既然往後他要與朱瑙攜手定天下,恐怕得盡早將相互間的原則磋商磨定的好,以免日後再有類似的矛盾。
於是他正要自述原則,卻聽朱瑙道:“我的想法便是如此。我再回答謝將軍方才問我的問題——是。從今日起,若有任何人來投奔我,我全都來、者、不、拒。”
謝無疾霎時愣住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緩緩向後退了一步,望著朱瑙的目光之冷恍若回到兩三年前他們初識之時。
朱瑙沒有後退,仍站在原地,麵上的笑容斂去,是難得的嚴肅。
很顯然,他沒有在開玩笑。
謝無疾嘴唇翕動,想要說什麼,卻終究克製住了沒有說出口。
又過良久,謝無疾終於緩緩開口,語氣不見一絲波瀾:“那就請朱府尹自己派人出去接收吧。”
他不再多言,轉身大步離開了。
第179章 不是把他看得比你那心肝寶貝謝將軍還要緊?
大散關雖是謝無疾率延州兵守衛的,可朱瑙也早就命衛玥從蜀中調撥了千餘人馬前來支援。於是謝無疾離開後,朱瑙立刻命衛玥帶人出城去接收韓風先的人馬。
此時天色已亮了,朱瑙一夜沒睡,困得哈欠連連。於是他將任務分派給眾人,就自己回屋睡覺去了。
他一覺睡下去,很快就進入了夢鄉。他這覺自是睡得極香甜的,不過有些人,卻是怎麼也睡不著了……
……
天色近黃昏。
韓風先焦躁地在院子裏來回踱步,數名親兵在附近坐著,嘰嘰喳喳地小聲議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