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蟄朗聲道:“如今賊禍初平,京中混亂,朱府尹與謝將軍念及民生艱難,特在城中設立九處崗哨,位於東南西北四門入口,與四條幹道,及宮城西南門外。諸位鄉親若遇任何難處,皆可於崗哨處向兩軍士卒求助,蜀軍與延州軍士卒願為諸位分憂解難。”
百姓們怔了一怔,即刻歡呼雀躍起來!
正如驚蟄所言,如今城中兵荒馬亂,秩序崩壞,老百姓們的確有大把難處和麻煩事不知該找誰做主。有人願管他們,當然是天大的好事!
驚蟄又道:“朱府尹與謝將軍眼下有急事需前往皇城,請諸位讓開道路,讓我等通行。若還有他事,可去崗哨處找我軍士卒詢助!”
他反複重申了幾遍,老百姓們終於不好意思再擋在前路上,終於漸漸讓出一條通路來。
朱瑙與謝無疾這才脫身,在眾人的目送與議論聲中,向皇城去了。
……
直到入了皇城的大門,身後跟隨的百姓才終於停下腳步。
離了人群,謝無疾淡淡開口道:“朱府尹,方才那人是你安排的麼?”
朱瑙笑嗬嗬地問道:“不知謝將軍指哪一個?”
謝無疾看著他,試圖從他臉上找出破綻,然則每一次他這麼做都失敗了。他道:“朱府尹當真不知麼?”
朱瑙挑了挑眉,算知道了。他道:“我若說不是,謝將軍信麼?”
謝無疾眸光一閃,並不作答。
又往裏騎了一段,兩人翻身下馬,將馬交給隨從,並肩繼續往殿上走。
謝無疾目視前方,平靜地問道:“朱府尹,你到底是不是?”
這一回朱瑙沒再問他是不是什麼。隻不過朱瑙也仍然沒有正麵回答,隻道:“謝將軍以為呢?”
謝無疾:“……”
他心中情緒微妙而複雜,有些不悅。嘴唇翕動,卻終究沒說什麼。
兩人沉默片刻,朱瑙道:“謝將軍問這些話,是想知道什麼?”
謝無疾微微一怔,停下腳步,扭頭望向朱瑙。賴朱瑙那天生白淨的長相,無論什麼時候,他看起來總是人畜無害的。
卻見朱瑙神色平和:“是真的,抑或假的,果真重要麼?”
果真重要麼?
其實不重要。
便是方慘死叛軍之手的小皇帝,也是宦官們昔年從皇室宗親中挑選出的渤海王之子。其實若論血脈排序,未必能排得到渤海王那一支,可他一樣名正言順地做了皇帝,隻因他年幼無知,身世簡單,背後無依。
歸根到底,名正不正,言順不順,脫離不了一個權字,一個利字。
何為血脈是何?何為綱常?禮法又為何物?
當昨日諸侯軍擋在謝無疾勤王的路上,謝無疾便知道自己一直以來究竟錯在了哪裏。他本非守舊循禮之人,隻是他以為想要平定天下,就必須借用禮法綱常。可事實卻並非如此。
昔日擁立小皇帝的宦官也好,昨日阻撓他勤王的各府軍也好,這些人絕非拋卻了禮法綱常,隻是對他們而言,能夠為己所用的禮法才是禮法,所有於己不利的綱常就不是綱常了,而且撇開了還得狠狠踩上幾腳。
所以,真的或是假的,從來就不要緊。單看人何時利用,如何利用,才是最要緊的。
然而謝無疾雖明白這道理,心裏卻還是不大高興。朱瑙神色越泰然,他心裏就越不高興。
兩人繼續往殿上走。
朱瑙問道:“謝將軍,進去之前我們先說好。我很快要回蜀中去。京城裏的這趟渾水你還想蹚嗎?”
謝無疾冷冷道:“我蹚不蹚,重要嗎?”││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