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驚風喝了口茶,道:“事已至此,謝無疾的打算我倒是能猜到點兒。”
謝無塵立刻將目光投向他:“你說。”
柳驚風不緊不慢地分析道:“他不是想要挾天子嗎?我估摸著他是打算等到各府軍隊全部撤軍以後再動手,到那時候他獨自帶兵進京才稱得上名正言順——名正言順這四個字對他來說可要緊得很。”
謝無塵先是一怔,想了想,覺得頗有道理。
的確,若想挾天子以令諸侯,那“名正言順”四個字是至關重要的。要不然如果誰得了天子,誰都能號令天下,那郭金裏怎麼還會被全天下討伐?謝無疾不想做第二個郭金裏,他就必須成為正義之師,選擇一個合適的、光明正大的時機對他來說尤為重要。至於進京以後要如何平衡天下局勢,那都是後話了。
而什麼時機是最名正言順的時機?當然是等到其他諸侯自己退兵之後!那時他再揮師進京,那些退卻的諸侯又能說他什麼?他非但是正義之師,還能賺得孤勇的美名!
所以,謝無疾才一直蟄伏等待,即使黃東玄差點攻入皇城,他都忍住了沒有動。
柳驚風又道:“其實你又何苦非要做點什麼呢?他既然鐵了心要走這條路,他出風頭就讓他去出,他博美名就讓他去博。我們隻消等著看,我相信過不了三年五載,就能看到他身敗名裂的——這條路,難道是好走的麼?”
謝無塵眯了眯眼,緩緩“嗯……”了一聲。他先前動了心思要去資助謝無疾,也是希望謝無疾能早點出兵勤王,早點走上這條不歸路,隻可惜謝無疾拒絕了。雖然這並不影響謝無疾勤王的決心,可若不是由他親手為謝無疾挖的坑,他心裏總覺得不痛快。
讓他日日夜夜灼心灼肺的殺兄之仇,又豈是要他袖手旁觀看著謝無疾自生自滅就可平息的?天下沒有這麼便宜的事!
柳驚風還以為謝無塵已經被自己說服了,正想跟他商量回程的日期,卻聽謝無塵朝著外麵高聲道:“來人!”
柳驚風不由吃了一驚。
不片刻,外麵就有人推門走了進來,向二人行禮道:“校尉,長史。”
謝無塵吩咐道:“你找幾個人,去給各府軍送信,就說……”他如此這般交代了一番,手下連連點頭。
過了一會兒,謝無塵終於說完,問道:“都記住了嗎?”
手下忙將謝無塵方才的指令概述了一遍。
謝無塵點頭:“很好,你去吧。”
手下行了一禮,立刻出去了。
謝無塵回過頭,隻見柳驚風神色複雜地看著他。那份複雜在幾次的欲言又止後,最終化為一聲無奈的歎氣。
謝無塵道:“怎麼?”
柳驚風苦笑搖頭:“你啊……你一旦做了決定,便不與任何人商量的麼?”
他與謝無塵一同帶兵出來,其實地位並無明確的高下之分,隻是一個文職,一個武職。按說任何決策兩人都該商量行事,可事實上謝無塵若有什麼想法,拿定主意便去做了,少有征得柳驚風同意的。譬如方才,謝無塵心生一計,直接就叫來手下下令了,根本就未征得柳驚風的同意。
謝無塵聽了此話,並未反省,隻反問道:“你要阻止我嗎?”
柳驚風搖頭。若他有心阻止,方才謝無塵向手下吩咐的時候他就該插話了,但他沒有這麼做。
——雖然這並不是因為他認同謝無塵的做法。
柳驚風笑了笑,歎道:“你想做什麼,我總會順著你的。誰讓我喜歡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