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從小撐起這個家,覺得兒子好比什麼都重要。再說我哥的性格,大家都知道的,倔得跟頭牛一樣。媽媽說他從小太傻,整天隻知道機械地讀書和賺錢養家,看上去像個將來不會結婚的機器人。之前我哥告訴我媽這件事的時候,態度很堅決,我媽一看就知道勸不動他,就不費這個勁兒了。”
簡於:心這麼寬真的好麼?
這著實令人難以置信,但接下來林媽媽熱情的晚餐招待,話嘮般的聊天技能,都讓簡於感受到了十足的家庭氛圍。如果可以在這樣的地方生活,其實不去美國也挺好的。
簡於低頭盯著碗裏被疊成小山的紅燒肉、糖醋排骨、薑爆鴨和白斬雞,忽然就下定了決心。林家一家人相依為命這麼久,自己卻像一個半路出現的竊賊一樣,把這一家人拆散。
“小於,怎麼了,不好吃嗎?”林媽媽待人熱情,行事頗有潑辣之風,可這會兒安慰起人來卻也輕言細語的。簡於一聽,立刻就明白林城那些溫柔的一麵是從哪兒繼承的。他搖了搖頭,端起飯碗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
晚上,一家人坐在一起看《黑暗》的藍光版,簡於發現林媽媽是真的很喜歡自己演的戲,還邊看邊評價,把簡於誇得麵紅耳赤的。
等到晚上和林城一起睡在他學生時代的屋子裏時,簡於看著滿屋的自己,在台燈的柔和光線下輕輕地說了聲:“林城,我們不去美國了吧。”
“你不要擔心。”林城摸摸他的手,語氣平和。
簡於卻莫名有些氣。我這是在擔心你的家人,你還這麼不以為然!
“我說真的,阿姨和小域都需要人照顧,而且你一走,他們難免會孤獨。我也不是非要去美國,大不了,我在這裏平時少出門就好了。”
林城居然輕笑起來,“小魚,真的不要擔心。如果你實在放不下,明天我跟媽媽提一提吧。”
簡於聽他的意思,像是還不重視,頓時氣得翻身朝外,閉上眼不搭理他了。
第二天早上,林城晨跑完回來,就跟林媽媽提了這事,誰知道後者居然大驚失色,“什麼?你們不去美國結婚了?這可不好,沒有法律認定,就是非法同居!”
簡於正睡眼惺忪地抹著眼睛,聞言手一僵,一下被林媽媽按頭摟進懷裏,“小於啊,你放心,我們家林城肯定隻是一時半會兒腦抽了,我絕對會讓他對你負責的。”
膝蓋被按彎的簡於從林媽媽的咯吱窩看過去,見林城笑著聳聳肩,似乎早預料到了這種情況。不得不說林媽媽的腦回路也是夠奇葩的,一知道林城的事情以後,第一反應就是讓他們找個能結婚的地方把婚給結了,這樣才有保障。接著她就去報了個英語班,她說反正自己也是個退休老太太,還沒出國旅遊過。眼下林域上大學去了,一去就是一個假期不回來,她正好可以跟著去美國玩一玩。
這種積極向上的人生態度,簡於前三十年的人生裏從未體會過。林媽媽話說到這個份上,他反倒不好拒絕。於是稀裏糊塗的,一家人趁著暑假,全都飛去了美國。
雖然休斯頓老爺子盛情相邀,讓他們全都住進大宅子裏,但簡於和林城還是一人出一半的錢在休斯頓家附近買了套房子。於是,林媽媽過上了每天出門堅持不懈練習口語的生活,順便把麻將文化發揚光大。林域則趁假期好好地遊覽了一下周邊的景點,林城在張羅婚禮的同時,還去華盛頓最有名的幾家醫院谘詢了醫生,說如果可行的話,林域畢業以後可以直接來這邊療養。
這段時間對簡於來說就像夢一樣,一切都順利到不可思議。他偶爾會看著手指上的戒指和結婚相冊發呆,不相信自己就這樣從累死累活的明星變成了一隻每天享受的米蟲。
林城整天幹的工作都讓簡於無法理解,後者某天開了三次門,第一次來的是雅虎代表,第二次是穀歌代表,第三次是微軟代表……幸好後來證明他們是在競爭同一個項目,而不是林城幹了什麼天怒人怨的壞事。
這樣晃晃悠悠過了半年,林媽媽和放寒假的林域過完年以後回國,去走親訪友了,簡於快要在屋裏閑成一顆大鹹菜,除了定時跟羅傑斯醫生做心理谘詢以外,就沒什麼別的事情好幹。林城雖然常常在家辦公,但簡於每次看他敲鍵盤,自己卻在旁邊看電視,就覺得罪惡感重重。就在他終於忍不住要奮起找工作時,一張來自國內的邀請函讓他心動了。
這是國內某知名電影獎項的邀請函,說是簡於因為《戰栗的偶然》被提名影帝,於是主辦方邀請他回去參加頒獎典禮。事實上,早在兩個月以前,《灰巷》就曾入選過美國某獎的最佳影片,不過簡於知道提名和自己沒什麼關係,影帝肯定無緣,所以也就沒去參加。但這次,他寂寞沙洲冷地過了這麼一段時間,忍不住想回國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