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安靜下來,很久後才聽到一聲輕笑,卻是從伍子曦身後傳來。
伍子曦緩緩轉頭,先是看到小蝶目瞪口呆的傻樣,然後才是小蝶右前方斜倚著桌子靠窗而立的美人。一刹那,腦子裏轟的一聲,似是有根弦斷了。
瑰姿豔逸,姁媮致態,貌嫽妙以妖蠱兮,紅顏曄其揚華。眉連娟以增繞兮,目流睇而橫波。
美是傾城傾國的美,卻是再美也敵不過那雙眼眸,以及眼眸裏熟悉的神情。他剛才怎麼就沒察覺呢,有這樣一雙眼眸的人才是他的阿九啊。
“阿九?”饒是已經認定了是她,可喚出聲音仍有幾分不確定。
九姬“嗬嗬”一笑,他這般小心的模樣倒是少見。順手推開窗透氣,又好像是自己心跳的太快,快到就要窒息,需要一些新鮮的空氣來緩解。瞥了伍子曦一眼,故意道:“怎麼,怕了?剛才可是說了些好聽話呢,感情是誆我的?”
這話說完,再沒有懷疑了,誰會像她一樣,每每好話都能說出幾道彎兒來。偏生伍子曦這個傻子,就是喜歡這樣嬉笑怒罵的九姬。隻是短短的兩三步距離,伍子曦卻走得有些眩暈,直到抓上她的手,緊緊地握住了,才擺出一副故作不滿的樣子,問:“嚇唬我好玩嗎?”
九姬撇嘴,手被抓的有點疼,卻掙不脫他的魔爪,反駁道:“誰嚇唬你了,你自己認錯了好不好。說真的,你真不在乎?”
聽到他說“絕不會放手”時,九姬就知道她徹底的投降了,不是向他,而是向自己的心。她的心叫囂著要與他在一起的念頭,她管也管不住了。可她仍舊想聽他說一聲“不在乎”,當是借口也好,當是別的也好,給自己不顧一切的去愛尋一個依托。
改變的太快了嗎?不,她隻是第一次這麼認真的承認自己的心意。
伍子曦從抱錦口中聽到時,他隻覺得匪夷所思,認為不過是抱錦編造的謊言,用來挑撥他們,所以不曾放在心上。聽到“她”親口告訴他時,初時當那是試探,可回答的卻並非作假,他是真的那麼認為,他愛的是九姬,也隻是九姬。而直到這一刻,他才真正意識到他們之間是有一層障礙的,讓她這麼無法確定的相信,他會對她付出一輩子或許更遠的愛戀。
歡心的笑了,他的阿九啊,那麼膽大恣意的一個人,也有這麼膽小的時候啊!將她散落的青絲一點點盤起,從自己的玉冠上取下簪子為她綰好。又輕輕的在她額間落下一吻,捧著她的小臉,說:
“一寸同心縷,百年長命花。結發同枕席,黃泉共為友。阿九,我不在乎你是人還是妖,我隻在乎我們是不是可以相攜白首,恩愛雋永。那麼,換我來問阿九,你又是否介意我是一個隻能陪你短短數十載的人呢?”
他們之間的障礙,從來不是那什麼人妖殊途,而是不能相伴彼此永遠。
九姬忍著那一點心酸,堅決的不肯讓眼淚掉下來。埋首在他懷裏,聲音裏帶著哭腔。
“我介意,我當然介意,可越是介意越不想放開。大不了到了那一天,我陪你去轉世投胎。”
誰說妖就是永壽之命,這一世他們注定了不同,那就下一世從頭再來。
伍子曦擁著九姬,悶悶地笑,這樣,真好。
你儂我儂的兩人,並沒有注意到,不知何時小蝶不見了,就連床上的“九姬”也不見了……至於窗外那隱約傳來疑似打鬥的聲音,似乎也壓根兒進不來他們的耳中。
景炎年後記雲雲事
宣帝三十三年四月初六,大吉,朔王在眾望所歸下登基繼位,改元景炎,史稱景帝。景帝在位四十餘年,誌在整頓吏治,改革科舉製,廢除了一係列世族大家製度。堪稱一代明君,亦是大彝幾百年曆史中最受追崇的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