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個!”城南義莊,院門輕掩,白布飄搖,小城承平已久,隻近來這命案八具屍首收斂房中,房間一隅擺放案桌,桌旁堆放著雜物,房中二人,一人桌前抄錄案情,一人蹲身一側查看屍首低聲念叨著。
桌案前,玄明擱下筆,將錄冊收入懷中,低沉輕歎道,“還真是毫不遮掩,肆無忌憚!”
柳七直起身來,皺眉接口,“不到二十日,連續出了八條命案,黑石城中,怕是百年不遇吧!”
他隨手解開下擺,望向案桌邊的男子,油燈昏黃,燭火搖曳,隻映照男子半張臉,隻見他鬢如刀裁,麵似傅粉,恍若仙人一般。
玄明點點頭道,“何止百年不遇!你看這傷口,切口整齊,呈焦黑之色,這旁邊的皮膚卻完全沒有傷及,周身無其他外傷,心脈卻被切斷。”
說到此處,他瞥向柳七,低聲道,“如此異象,必不是常人所為,你沒什麼猜測麼?”
柳七褪去鹿皮手套,在桌邊坐下道,“的確有些猜測,這殘肢手段倒是尋常,隻是這傷口,仿佛用火灼燒,卻不傷旁處分毫,若真是武功所致,那凶手的功夫,可能不在師兄之下!”
玄明搖搖頭,“這種傷口,若不是刻意為之,我也很難做到!”
柳七放低了聲音,“既然如此,更大的可能,應該是......”他目光閃爍,與玄明對視一眼,兩人齊聲道,“宗師?!”
玄明忽然有些低沉,歎息道, “若真是這樣,這件事可就麻煩了!”
柳七有些不服,冷聲道,“宗師又如何,天子犯法尚與庶民同罪!”
玄明無奈地瞥他一眼,並不答話,突然眉頭一皺,急忙道,“是否同罪不是你我說了算,還是先回去給荀兄稟報再說!走!”話音未落,他身形如一道狂風,拉起柳七快速地奔出義莊。
柳七被他拉了一個踉蹌,嚷道,“急什麼!”
玄明腳下踏步,似緩實急,三兩步便跑出十來丈,夜色掩映,籠統難辨,二人形如鬼魅,隱隱綽綽。義莊離南城門下有二裏路程,不到片刻,二人便奔出一裏有餘,夜色如幕,小城森然,人影縮成兩道白點,遠望如蚊蚋一般,細小難辨。
“縮地成寸? !這位小哥倒是好手段!”聲音如鶯啼婉轉,從義莊後院傳出,緊跟著轉出一位絕色的女子,夜色暗淡,女子卻仿佛遍體生輝,照耀大千,煙霞雲羅衫,更顯一段藕臂,妙娟金絲裙,半遮半掩玉足,望仙九環釵,五鳳朝陽髻,青紗遮掩,兩隻多情目,眉如遠黛,一點朱砂紅,手中青羅傘,足下不履塵。
“這青州真是臥虎藏龍,想不到小小黑石城,也有如此人物。”女子朱唇未啟,卻有感慨之聲,她柔夷輕拂,一道勁風撲向義莊之內。那暗處空中,仿佛投石入湖,泛起點點波瀾。
女子轉身,向著城外方向飄然而去,暗香浮動,倏然已遠,比起方才玄明的縮地成寸,也是不遑多讓。
義莊中,勁風過處,八具屍首刹那間被攪成碎片,被風一吹,散為塵土。
他二人一直跑走到城下才歇,柳七隻覺玄明的手好似鐵箍一般將自身拉住,耳邊廂但覺風聲,兩眼間景物退閃快逾奔馬,方回過神來,已身至城下。
此時方得歇一口氣,連連嚷道,“師兄快收了神通吧,這大半夜的,你那通靈眼是見著女鬼了麼?”
玄明鬆開柳七,不理他胡言亂語,左手指訣不散,隻凝神回身觀瞧,右手也不閑,屈指在柳七腦門上重重一彈,痛得他呲牙咧嘴。
此時夜幕沉沉,那義莊遠處,二裏有餘,莫說常人目力難及,便是神盈氣足的武林高手,也難辨仔細。
柳七順著玄明目光觀瞧,隻見得天地墨色一點嫣紅,細處更難辨清,玄明卻定睛直麵,仿佛跨越距離,與那女子對視,這一瞬好似千年長久,隻待嫣紅散於墨色,女子飄然無影,玄明方才收回目光,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牽扯之下,嘴角溢出一絲血跡,歎道,“要是一般的女鬼就好了!怕是千年的厲鬼,也沒有這般難對付!”
柳七悚然一驚,此時方才品過味來,方才義莊之處,怕是有人窺視,而且此人武功之高,若非玄明機敏,強施手段,此時怕是已然和那八人一般枉死,到黃泉做了個伴。見得玄明傷勢,不由關切道,“師兄你沒事吧?方才那人到底是誰?竟能逼迫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