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搭理我,難道她討厭我,對這個我百思不得其解,還有那麼一點……難過。
至於我哥,他一定會來救我,這點我無比地相信他,但是我從來不敢在那個女人的麵前提起他,我害怕見到當我提及玄暖這兩個字時浮現在她臉上的表情,冷漠得不能再冷漠。
某一天的猛然間,我突然有點理解我哥當初為什麼會喜歡上她這樣的女人了,這樣的結果令我有些哭笑不得。
清晨起了薄薄的霧,白茫茫間透著淡綠,本該荒蕪的郊野竟也有了點世外桃源的韻味。
蒼老的男子正坐在門口吧嗒著老旱煙,身形單薄的豔麗男子拋出盆中的嫩肉,喂食的竟是群群漆黑的烏鴉,籬笆外彌目望去卻是錯綜複雜的荒墳。
“幹爹,你快看,這烏鴉啄我的手呢,嗬嗬……”年輕男子輕輕笑著,目光卻猛地凝住在遠處,笑聲也戛然而止。
被喚作幹爹的蒼老男子也注意到了遠處漸進的兩道身形,回身問道:“碧君,那兩人是幹啥來的,找你嗎?”
緩緩地,兩人行在一排排墓碑中,男人高大卻滿麵憔悴,女人同樣地憔悴,卻倔強地撐著笨拙的大肚子,兩人都抑製不住地,眼中蓄滿了熱淚。
男人在碧君十步遠的地方駐足,哽咽著從包袱裏掏出一個虎頭帽慢慢地戴在自己的頭上,十足的違和感顯得男人傻氣又可笑,然後他像小孩子一般抬起袖子蹭蹭自己臉上的淚水。
碧君亦抬起了手,緊緊地捂住自己再也無法閉合的嘴巴。
“簡直……簡直是傻透氣了!”這句調笑,如今說起,恍如隔世。
淩紅玉站在原地,帶著釋然地笑,向碧君張開了雙臂。
下一秒,瘦小的身子便狠狠地跌了進去。
“我對你已經不抱有希望,可還是等,想就這麼等著……沒想到,你真的會來。”
“隻有你,值得我托付一生,碧君,我的傻瓜。”淩紅玉抬手摸摸碧君發中那經過細心粘合的紅玉發簪,淡淡的笑,終於在臉上蕩漾開來。“我把那個會愛你一輩子的人帶來了,我會給你一個家。”
門前的蒼老男子露出不剩幾顆的牙齒,轉過身去繼續吧嗒著他的老旱煙。
女子回身急走,逃也般,飄忽的紅衫在迷霧間影影綽綽。
碧君哭著喊道:“淩青珠,謝謝你——”然後,佝僂在地,淚水決堤。
淩紅玉說不出話來,隻是望著那急走的背影,說不出話來。
那個女子,翻手是天,俯手是地,卻最是悲哀。
天下大勢日趨緊迫,諸侯列國無不戰戰兢兢,能在這個時候泰然自若的恐怕也隻有一個人。
玄暖舉行立後大典的事情在常羲國鬧騰了半年,也終於如期而至。舉國同慶,聲勢宏大,排場奢華,空前絕後,無不歎為觀止,為的就是能讓新娘子風風光光地進常羲皇家的門兒。
二十九歲的男人,在那個年代成家,已算是晚婚。
典禮那天,她去了,輕而易舉地混進皇宮,卻尋了處安靜地角落,隻看著矚目的無雙璧人一一去完成那繁瑣的禮儀。
玄暖和“她”也算是一對老夫少妻了,足足相距十二年。
淩昶晟看著玄暖身邊女人的那張同自己二樣不差的臉,有些哭笑不得,於是垂下了眼。
她一直表現得很正常,直到她的視線穿過厚重的人群,看到男人的手覆在新娘的眼瞼之上。
那個動作,淩昶晟一度以為它意味著,玄暖是在用那個姿勢告訴她,他是她的。
他該不該對自己說一聲抱歉,淩昶晟想著。
她打斷了所有應該正常進行的程序,徑直走到了那對璧人身前,隻為敬上一杯酒水。
所有人都將不滿的目光投以這個紅衫銀麵的怪異婦人。
玄暖亦望了過來,然後攬緊身旁女子的楚楚腰肢,溫柔地說,別怕,有我。
再然後,接過了酒杯,有禮地道謝,舉止優雅。
恐怕他已不記得,他曾經對她說過的承諾,更不會記得,他眼前這個狼狽的女人,腹中孕育的究竟是誰的骨血。
淩昶晟知道,他還是不懂,何為愛……
“祝你幸福。”淩昶晟隔著冰冷的麵具。
“謝謝你。”玄暖說。
“不客氣。”淩昶晟說。
喧囂盡後。
新房裏等著他的就是他最愛的女人,他的珠兒。
可玄暖不知自己是怎麼了,心中泛泛的竟是絞痛。
縈繞在自己腦海裏的滿是那句“祝你幸福”,可他卻再也找不到那道如血般絕望的身影。
喬百合將手中的小瓷碗托給玄暖,柔聲道:“暖兒,吃藥了。”
“我……好了,我吃就是。”玄暖笑笑,便全數喝了下去。
她來了,喬百合目光中充滿了對愛子的慈愛,心底隻有個聲音再說:那個害人的女人又來了。這是段孽緣,無論如何也該斷,即使是靠下無憂散這樣卑劣的手段。
無憂散,傳說可以讓人忘記情愛苦痛的靈藥。
“阿娘,今天在婚禮上出現的人……”玄暖的目光不可抑止地悲傷,隻是他自己卻並未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