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沸水,嫋娜的茶霧與倚著窗的人,還有樓下熟悉的月光鋼琴聲。

一開始還不明顯,往後打開了幾扇門,兩段記憶交織在一起,——辰光的音樂廣場,古宅裏被引來的盲人少年,M國的LED光屏,坐在門邊等著陸抑回家的少年——光怪陸離,似遠還近。

陸抑擁有了上輩子的記憶。

周懷淨驚詫不已。

他不停地沿著陸抑的軌跡往前走,走過陸抑的記憶,從全新的角度看到他們的過去。

前方越發黑暗,伸手不見五指。

周懷淨陷入一片漆黑,不知所措。

滴答。

滴答。

有水聲。

周懷淨循著聲音的方向,指尖觸到一扇門——用力一推。

厚重的窗簾格擋了陽光,隻落入一線金色的光芒,萬千塵埃自成世界浮動在空氣裏。

黏稠的空氣裏,飄來一絲血腥味。

潔白的三角鋼琴被鮮紅的血液侵染,綿延不絕地形成永恒的序曲,拉開一支悲愴的樂音。

本該伏在鋼琴上的人不見了,一把槍落在地上,亂糟糟的一團裏,沿著血印望去,一個男人已經凝固,雕塑般將懷裏綻開了血花的青年緊緊擁抱著,維持著耳畔絮語的姿勢,半垂著眼眸。

周懷淨駐足良久,慢慢地放輕了腳步靠過去。

“陸抑。”周懷淨輕輕地,仿佛在喚醒一個沉睡已久的人。

陸抑恍若未聞,一動不動。

周懷淨在他麵前跪下,試圖將陸抑懷中的自己掰開,可是兩人像已經連在了一起,如何也分不開。

周懷淨鼻子泛酸,姿勢艱難地自下往上親吻著陸抑冰冷的嘴唇,呢喃低語:“陸抑,我在這裏啊。我還活著。”

陸抑聽不見。

周懷淨忽然恨起自己來,努力將“自己”從陸抑懷裏掰出來,滾燙的眼淚委屈地掉在陸抑的臉上。

忽然,“周懷淨”化作細細的金粉散落開,消失得無影無蹤。

陸抑倒在地上,無知無覺地閉著眼,似乎是睡著了。

周懷淨抱著陸抑,讓自己溫熱的身體溫暖冰冷僵硬的軀體。可無濟於事,當暖意傳到陸抑身上時,便進入了一個無底洞,無一絲回暖的表現。

周懷淨哆嗦著身體,貼著陸抑的耳朵絮絮叨叨,從他們上一世的第一次見麵開始說起,一直說到這一世。

這恐怕是他兩輩子說話最多的一次,如果回去了,他十年內不想再開口說一句話。可是這也是他兩輩子第一次覺得單薄的語言如何也無法承載他所有的感情,怎麼也說不夠。

“陸抑,我帶你回家。”

遊戲艙外,儀器發出尖銳的警報聲。

“秦醫生,這是?”張啟明緊張地從座位上站起來。

秦醫生嘴上冒泡:“糟糕,懷淨的意識正在脫離。”

“那趕緊切斷吧。”張啟明正打算切斷電源。

“不行。”秦醫生突然阻止了他,“除非從內部切斷,這種情況妄動,懷淨要麼變成癡呆要麼變成植物人。”

張啟明目光一肅,握緊了自己的雙拳,青筋暴突鮮血從掌心淌下也不自知。

“隻能,聽天由命了……”秦老歎息。

周懷淨努力搬動陸抑,把他抬到鋼琴前坐好,兩人親密地分享一把凳子。

周懷淨半邊屁股懸在半空,忍不住看了眼陸抑的屁股:“陸抑,你屁股太大了。”

僵硬狀態的陸抑睫毛煙火般乍然顫了一下。

周懷淨把琴蓋打開,手指抹開鮮血,甩了甩,隨手塗到自己衣服上。

陸抑的眼珠子機械地轉了一下,又轉回去。

周懷淨細白的手指彈奏著輕緩的音樂,若有似無的曲調宛如撩撥,輕輕地撥動人的心弦。

琴音宛若一縷呼吸,遊魂似的飄蕩,時而苟延殘喘,時而輕緩自然,時而急促焦灼。

“陸抑,這是你的呼吸。開心時的呼吸,生氣時的呼吸,害羞時的呼吸,做.愛時的呼吸……”周懷淨眨著眼中的惺忪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