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心頭,我便會不自覺地搖頭否定。
他不是愛她,隻是因為她與尋常女子不同,所以他才會特別眷戀她。
他不是愛她,隻是因為她沒有如尋常女子一般纏上他,所以他才會格外想得到她。
他不是愛她,他隻是想要得到他想要的快樂。
顯然,我並不是他想要的快樂。
那……為什麼要向先帝要了我做福晉?
有好多次,望著他灑著笑的臉,我都想問他為什麼是我?為什麼他偏偏選中了我做福晉?
隻是,我不敢問,怕這問題一旦問出了口,便如同被拍打上岸的泡沫,很快會徹底消失不見。
我忍著疑問,一日日做著我的宏福晉,盡職盡責。
上至兩宮太後,下到親王府裏的太監奴婢,人人都稱我賢德,誇我婉約大氣,說我溫良恭儉讓,真正是夫人中的君子。
每有人在他麵前誇獎我,他也總是笑笑,並不做聲。
我知道,我不是他希望中的福晉,可……為什麼要娶我?
這疑問在我心中點上了一把火,歲月讓它熊熊燃燒。
七夕節,我請了母親、三位家姐和一幫外甥、外甥女前來親王府做客。他並無意見,倒著了大總管好生款待,別拘謹了我的家人。
我想,這是他對我幾年來扮演好賢德福晉的一份嘉獎,我安然受了。
孩子們在偌大的王府花園裏嬉笑跑鬧,原本還靜得有些悚然的王府忽然增添了生氣。母親望著一院的外孫、外孫女們,黯然道:容心啊,得不到丈夫,要得到一個兒子,得不到兒子,起碼要得到一個和自己貼心的閨女啊!
我無兒無女,也無丈夫。
望著滿眼的歡娛,我忽然異常寂寞,寂寞得全身冰冷。
沒過多久,一封自杭州來的書信喚走了親王,他一去幾月,回來時身邊多了一張我熟悉的麵孔——她——阿四小姐又來了。
這回她沒有住進王府,在京城裏開了家酒鋪,名曰阿四酒鋪。
自酒鋪開張之日起,他夜夜前去報到,我夜夜坐在窗前等他回來。不管他回來得有多晚,我仍是等著他,盼著他,候著他。我是他的福晉啊!這是我該做的本分。
這一等便是幾年,我以為終有一日,我能等到他回來。
我等到了。
後來,他不再去阿四酒鋪,他夜夜守著書房,喝著他的紅酒。我仍是坐在窗前陪著他,守著他,護著他。我是他的福晉啊!這也是我該做的本分。
我以為用不了多久,宏親王府仍會恢複歌舞升平。
沒有歌舞,他開始念詞: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
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後半闕我為他續上了,他探出頭望向窗邊的我。麵上複雜的表情,我終生難忘。
他詫異我竟能續上他的詞,他驚詫為什麼續上這闕詞的人竟是我?
自始至終,他所等待的那個應該出現在他窗外的人就不是我。
沒有丈夫,沒有兒子,連個可以貼心的女兒都沒有。我身邊一無所有,空守著宏福晉這個頭銜,倒頭來我一無所有。
什麼賢德?什麼婉約大氣?什麼溫良恭儉讓?
那不過是我為了換回丈夫的籌碼罷了,如果這場賭局注定我輸。還賴在賭桌上撞什麼大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