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 / 3)

天熱了,小慧和謝長風在農機站院子西邊搭了個涼棚,如今蠶豆、瓜秧子已經爬上去,開著白色紫色的小花,看著頗有幾分詩意,平時,他們都喜歡在涼棚下坐著。

涼棚離大門口不遠,已近黃昏,但人的麵容,還是很清晰。

小慧不知道原主怎麼愛上這麼個貨,雖然很白,看著很斯文,但尖尖的鷹鉤鼻子下一張薄唇,顯得此人特別薄情、陰鷙。

為了掩飾自己的缺陷,王衛東帶著一副銀白邊的眼鏡。

此刻的小慧,隻覺得自己身上的血液瞬間都衝進了頭部,有無數多的情緒都擁進了大腦,各種亂七八糟的念頭橫衝直撞,喧鬧咆哮,她頭疼欲裂。

“小慧,找你的?”秦站長低聲問。

“我不認識。”小慧機械地回答,聲音就像後世第一代的電腦合成音一樣平板,她覺得愧對秦站長和謝長風,全身上下沒有一絲力氣,頭腦裏也空空如也,什麼都消失得無影無蹤,整個人都傻掉了一般呆呆地坐著,就像是一個泥塑木雕。

小慧的聲音很小,王衛東還是聽見了,他很激動地嚷嚷著:“小慧,你怎麼能這麼說?你在我病的時候,不聲不響地離開學校,我問了好多人,才知道你到了方城縣,我找你找了三個月,你竟然,竟然,嗚嗚——”

他哭起來,不知道一個大男人,這樣娘的樣子很醜、很惡心人嗎?小慧的頭腦裏,蹦出沒臉見人一個念頭,盡管是原主的錯,可她和原主,如今不是一體的嗎?原主愛過這樣的人,她一樣感到羞恥。

見小慧低下頭,王衛東誤會了,以為她也在哭,就哭得更起勁了,還慢慢地走過來:“小慧,我本來去蘇北下鄉,為了你,才來了山西,這邊的天氣又幹又冷,我每天起來,鼻子裏都是血痂,半夜流鼻血,把枕巾都弄髒了,可是我一點也不後悔,隻要能看見你,就什麼都值了……”

王衛東絮絮叨叨說個不停,謝長風如坐針氈,臉色越來越白,咬著牙齒一句話也不說,直到王衛東走近了,才長吸了口氣,站起來讓出座位:“請坐!”

他是個很講禮貌的人,自己坐著,讓來人站著,似乎很不習慣,又或者,他不想低人一頭,這個感覺,特別糟糕。

這麼多年,他受到的打擊太多了,多到都快麻木了,這些天,他很享受和小慧相處時的愉悅,真有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感覺,但他對兩人關係更進一步不抱幻想,因而,現在,他心裏很難過,對麵前的這個男人非常仇恨,可是表麵上,卻裝作不在意。

王衛東見謝長風讓出的小板凳黑乎乎的,嫌髒,不肯坐。

謝長風看了一眼小慧,心中暗道,若不是你認識小慧,是來找她的,我死也也不會給你讓座,不知好歹的東西。

小慧抬起頭,恰好看到謝長風雲淡風輕地給人讓座,她都驚住了,盡管兩人這段時間相處,誰也沒有表白,沒有什麼承諾,但她覺得,彼此內心已經認定對方了。

難不成,這隻是自己的一廂情願?謝長風隻是當自己是個普通玩伴嗎?那他給自己買禮物,吃自己做的飯,算怎麼回事?

這可不是後世,男女關係比較開放,這個年代,人們還是很保守的,一對未婚男女,每天在一起,若不是處對象,那會被人詬病。

若農機站不是位置有點偏僻,沒什麼人過來,就謝長風這樣幾天就跑來一次,閑言碎語都能把小慧淹死。

小慧的心裏,一時被失望、酸楚充滿,她呆呆地坐著,王衛東嗡嗡嚶嚶了些什麼,一句話都沒有聽見,她滿心眼都是——謝長風並不愛我,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謝長風一直偷偷注意小慧的動靜,見她眼圈發紅,泫然欲泣,心裏更加難過,原來,自己不過是人家的備胎,如今,正牌男朋友來了,瞧瞧她激動的樣子,都哭了。

王衛東走過來,示意謝長風讓開,謝長風木然地退後一步,站在小慧身後,似乎這樣,他還能保護她一般。

小慧見一雙手伸過來,要拉她起來,這不是常和自己一起洗碗做飯、挖野菜幹家務的手,而是十分白皙、一點老繭也沒有,一看就是沒有幹過活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