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一望無際。曠古的風裏枝葉翻滾,飛鳥的振翅聲響在遠處,他又來到了這個地方。
他看向陸渢,陸渢陪他來到這裏,更讓他始料未及。
他道:“為什麼來這裏?”
陸渢微挑眉:“你不是想來麼?”
“要好久,”安折道:“你不為人類做事了嗎?”
“審判庭解散了。”陸渢看著他,道:“如果還有戰爭,或者需要我的時候,再回基地。”
那雙冷綠色的眼睛裏沒有痛苦或仇恨,或其它東西——他好像失去了什麼,也像如釋重負。
安折伸手摘去陸風肩頭上一片落下的軟葉,他被陸渢順勢抱在了懷裏。
“現在想和你在一起。”寂靜裏,他聽見上校淡淡道。
“……為什麼啊。”他抱著陸渢的肩膀,將下巴擱在這人的肩頭,小聲道。
他沒有直說自己在問什麼,但他知道陸渢知道。他們兩個好像總是不需要說太多的話。
他知道自己喜歡陸渢,可是不知道陸渢為什麼會喜歡他。
陸渢向前走了一步,安折的後背抵在車壁上,他抬頭看陸渢。
——那雙眼睛還像當年基地城門初見一樣安靜澄明。
陸渢久久看著他。
三年間,他常常夢見那一天。
那時候,他的靈魂深陷荊棘泥沼,在失控的邊緣無法自拔。他就是那樣遇見了他。
他是人,是異種,也是怪物,他該殺,也不該殺,他是無法界定的一切,他是那個最瘋狂的可能,他像血泊裏的所有人。
“你為什麼走進辛普森籠?”他忽然問。
安折緩慢回想,然後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他說。
然後,安折小聲道:“所以你也不知道嗎。”
“我知道。”陸渢和他抵著額頭,輕輕道:“因為你是個小蘑菇。”
這敷衍了事的回答讓安折不滿地抬起了眼睛,可看到那雙冷綠色眼瞳裏暗流湧動的一切,他又不由自主軟下了目光。
深淵裏,萬物生長。
其實波利說的每一句話,他都記得。
整個宇宙就是一場持之以恒的動亂,人類的意識是短暫穩定裏產生的浮光片影。一個故事發生在書上,但這書正在被火焰焚燒成灰燼。磁場的頻率就像冷氣,它對抗那熾烈的熱度。他的頻率則將紙頁變成石棉,使它在烈火中保全自身。
但烈焰還在燃燒著。是未知的波動,無法預測的動亂,它們還會再來,以更加灼熱的溫度,或轉換成全然陌生的形態。
或許是下一秒,或許是一萬年。
但是——
但是無所謂了。
他們所有人都已經得到了無法奢望的那個結局。
他倚著車身,對陸渢笑了笑。
陸渢俯身親了親他的眼角,轉到一邊,開始校準指南針和導航儀的位置。
他折騰指南針和導航儀,安折則繼續翻自己的資料,之前本來就翻得差不多了,不過五分鍾,他就徹底看完了剩下所有的東西,啪一下按下鎖屏鍵。
這時候陸渢也做完了他的事情。
他們從南麵來,前方是湖泊,東麵是密林,西麵是沼澤。
“去哪裏?”陸渢道。
“不知道。”安折的態度有些許消極。
“往東。”陸渢淡淡道。
“為什麼?”
“我不知道你的山洞在哪裏。”陸渢將導航儀放在一旁,道:“但我知道第一次看見你的地方。”
這句話不說還好,他一說,安折的情緒就完全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