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過。
甲板的那一側隱隱傳來悠揚的琴聲,從天空之城到致愛麗絲。
藤原信很想跑過去看一看是誰在那演奏小提琴,可是一貫小心謹慎的母親拉著他,說了許多不許跑遠的話。
等他好不容易穿過人群跑到彼端,琴聲已經停了。
他隻看到一個溫婉美麗的女人走進船艙,似乎還拉著一個小孩子的手。
“哎……”
夕陽照到那個孩子沒被母親握住的另一隻手上,他清楚地看見了小提琴琴身反射出的暗紅冷光。
真是遺憾呢。
他想象裏低垂眉眼神色認真的演奏者竟然隻是個孩子,同他一樣大的孩子。
理想總是和現實相差那麼多。
原本該有琴聲洋溢的地方隻剩下一個女孩子,她背對著他,穿著黑色黯淡的衣服。
她的手撐著扶欄,小小的個子卻站得筆直。
白鳥低飛劃過她的發梢,漫天的栗色被霞光渲染得華美異常。
忽然她張開雙臂,踮起腳,像是飛翔的動作。
藤原信瞬間就想到了那部風靡世界的電影。
露絲張開雙臂,傑克環上她的腰,多麼溫柔美好的一幕,可惜不久後兩人卻相隔異界。
會有另一個人同她一起呼吸海風麼?
她一直保持著這個動作,隨時等待著離開或是挽留。
而藤原信直到最後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一個小小的傑克去陪伴這個孤單的露絲。
因為母親很快就過來帶走了他。
“信,怎麼這麼久不回來?”
明明才一小會啊。
“去吃飯吧。”
那麼那個孩子也是被母親叫去吃晚餐了吧。藤原信恍然大悟。
他在走入船艙之前還回頭看了一眼。
並沒有人來叫那個女孩子去吃飯,她依然一個人踮腳站在甲板上。
仿佛這世界上最後一隻白鳥。
第二天接近正午的時候,船突然開始向一側傾斜下沉,船上的人們不安的尖叫著。
藤原信的母親慌忙抱起了他,緊緊地抱著他。
“信,不要怕。媽媽在這裏……”
她的全身都在顫唞,唯獨抱著兒子的雙手穩健而充滿力量。
母親溫熱的呼吸灑在他臉上,令人心安。恍然中藤原信想起了電影屏幕上最常出現的那艘沉船。
泰坦尼克號。
看樣子傑克到現在都沒來找露絲。
在被母親用手蒙住眼睛之前,藤原信又一次看見了那個想要飛翔的女孩子。
黑色的身影,栗色發絲漫過船欄。
她蹲在甲板上,一個人等著自己的覆滅。
理想和現實真的相差好多。
緊貼著母親手心的溫暖,藤原信忽然就流淚了。
世界黑暗,光明猶在。
這會不會也是你世界的模樣?
“不用了,因為和信這樣親密的在一起……很棒呢。”棲川貴和子的聲音忽而歡快,“信,真是不敢相信,我們結婚已經三年了呢!”
“是啊。”晨風中藤原信的麵容異常柔和,“已經三年了啊。”
“真是像當初約定的那樣呢!要一直愉快下去……”
纖長的睫毛輕輕扇動,女人滿足的漾開甜美的笑容。
如當初一樣嗎?
『好啊,如果你能把自己拆分成兩半的話。』
一半活著,一半死去。
信是個很優秀的孩子。
從小到大,總有那麼多人或恭維或真心的這樣對他說。
國小到國中,藤原信一直是班長,唯獨在高中的時候,他碰到了一個可以稱得上是對手的人。
她叫黑崎林奈。
外貌和成績非常出色,能力的優秀毋庸置疑,作為女生卻有極其冷靜的頭腦和敏銳到近乎可怕的洞察力。
藤原信在每次看到她的時候總會想起另一個人。
跡部景吾。
他們如此相似,高傲,聰慧,擁有令人不得不折服的威嚴與魄力。
如果黑崎林奈是男生,恐怕會比跡部更受歡迎吧。
因為那種拒人於千裏之外卻又讓人難以舍棄的冷漠。
藤原信也曾聽說過有女生向黑崎林奈告白的事。
太聰明的女人隻能使男人在欣賞的同時敬而遠之,黑崎林奈大概就是這樣的女人。
藤原信一直以為他同她的交集不過是班長與副班長的關係,可一切都在他問她為什麼要整理東西的那一刻改變了。
她穿著黑色的衣服,蹲在地上,栗色的長發從帽子裏不聽話的瀉出來。
看不見臉卻有感同身受的悲傷。
藤原信想起了那個蹲在沉船上的女孩子,孤單的眺望著生者哭著離開,而或許即將死去的人平靜淡然,甚至在笑。
原來她得救了啊。
他坐在位置上看著她的慌亂和咄咄逼人,臉上掛著連自己也無法理解的笑容。
再次見她的時候,她已經成了被眾人唾罵的壞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