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窩被一條雪白的毛絨毯子蓋住一半,露出頭來的長毛獸的幼崽無敵可愛,看不出長大之後的萬分之一凶猛剽悍,諾亞一見到這窩毛團子,一雙手又蠢蠢欲動。但是蒂雅抱著胳膊一臉嚴肅地站在小窩前,他隻好熄了這種不可告人的心思。“以太大人神隕之時,所羅門塔的所有長毛獸都隨他一起滅絕,為什麼這裏還會有一窩幼崽?”諾亞一愣:“為什麼問我們?”蒂雅不鹹不淡地看了他一眼,說:“我的族人都不知道這件事,按照時間推算,最後見到以太大人的應該就是你們,最有可能知道這件事的,也隻有你們。”兩人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告訴蒂雅。“畢竟這是所羅門塔的事情,我把我們知道的都告訴你,由你來決斷。”羅汀將毛毯掀開,小窩中一共有六隻幼崽,“這是瑪莎所生。”蒂雅歎了口氣:“果然如此,不知道孩子的父親是誰,算了,不管是誰也死了……”“你就沒有想過,他們父親就是青林?”諾亞涼涼地說,“獸人族受天賦限製,隻有百分之一的獸人能化為人形,其餘的一輩子都隻能當一頭野獸,他們基本和以太大神官一同殞滅,青林和瑪莎卻作為半獸人活了下來,他們雖然一生都不能變身,但他們血脈中的獸人血統不絕,是可能誕下純血獸體的。”蒂雅的手一顫,然後輕輕捏住了純白的毛毯,小窩裏的幼崽似乎是醒了,一隻一隻嘰嘰喳喳地來舔她的手。她憐惜地撫摸著這些柔弱可愛的幼崽,把毛毯蓋過它們的頭頂,幼崽們順從地團了回去,繼續在溫暖的小窩裏休憩。然後蒂雅把毛毯一卷,緊緊克住開口。所有的幼崽都被包裹其中,片刻之後就因為窒息開始垂死掙紮。諾亞吃了一驚要去阻止,蒂雅身子一讓,避開了諾亞的手。“你幹什麼!?”“我不能讓他們活下來。”諾亞大怒:“所羅門塔這麼大,絕不止瑪莎和青林兩個半獸人,甚至可能有其他獸人是漏網之魚,你覺得你可以趕盡殺絕嗎?”“我知道它們是殺不完的,但我見到一次就要殺一次!所羅門塔隻要有耶羅族和耶羅族的朋友就夠了,柯西是個獸人,她雖然對自己的身世一無所知,但他們畢竟是同族血脈。這些小東西長大之後,要讓柯西如何麵對?我不能重複莫森叔叔犯下的錯誤,也不會讓柯西失去我們這些親人。”蒂雅冷靜得嚇人,她一邊說,手也慢慢穩定下來,毛毯中的幼崽掙紮得愈發劇烈,但諾亞知道,這是徒勞的,它們還太小了,還不足以反抗這種致命的敵視和殺意。幼崽們的掙紮一點一點微弱下去,最終歸於一片死寂,羅汀看著也有一些難受:“如果有一天柯西知道了今天發生的一切,或者你的族人們知道了柯西的身世,你打算怎麼辦?”“你們知道柯西現在在哪兒吧。”“她就在白塔上,以太大神官說過有意選她做繼承人,也說過會保護她,我們也親眼見過她沉睡在白塔頂層,所以我想你們不必擔心她的安全,她在白塔應該比外麵安全得多。”“那就好,我們還有時間慢慢清理剩餘的海盜,等一切風平浪靜,我再去白塔喊她起來。”蒂雅輕輕舒了口氣,隨手將毛毯丟在小窩中,再也不去看它們,“誰要欺負柯西就是和我過不去,她是什麼人都好,我希望她永遠單純快樂,雖然看起來中間會有很多意外波折,但我會保護她一直到最後!”蒂雅這話擲地有聲,說完也不待他們反應就走了,連諾亞都被她鎮住了,他和羅汀麵麵相覷,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羅汀歎了口氣,開始在小窩旁邊挖坑,沙土幹燥鬆軟,輕易就能挖出一個淺坑。諾亞沒忍心打開毛毯,隻好連帶毛毯一起放進淺坑中,一抔土一抔土地把淺坑填平,沙土因為氣候炎熱的關係摸起來也格外溫暖,新土翻後的顏色比周圍都深了一些,諾亞輕輕拍了拍這個略微鼓起的小土包,算作跟它們告別。羅汀想要安慰他,諾亞卻笑了笑說:“我不是可憐它們,它們就算今天不死,瑪莎也沒有能力保護它們,我隻是有點可憐柯西……都是她從小最親近的人,都說是為了她好,卻從沒有把選擇權甚至哪怕是知情權分給她一絲一毫。”他越說越有一些同病相憐的唏噓,於是很快收聲,羅汀摸了摸他的發尾,反而還要被他嗆:“你手上這麼髒,碰我頭發幹什麼!?”“……你以為你頭發就很幹淨嗎?”諾亞把臉一板,張牙舞爪地撲上去要把黑手往他臉上蹭,兩個人滾成一團,倒在地上不動了。“好累啊,感覺挖礦的日子都沒有現在辛苦。”“你挖過什麼了?不都是我挖的嗎?”羅汀伸出手臂,去比諾亞的膚色,“你看看你的手臂,像是礦工的膚色嗎?你這也好意思說自己挖過礦?”諾亞深恨,咬牙切齒道:“我白怎麼了?還不許我曬不黑嗎?每天是誰在幫你背礦遞水?你有沒有良心?”“哈?你是說那個自己帶著水和礦跟著我走還要跟丟,結果自己把礦一扔把水喝完了害我們最後沒交上礦的那個背礦遞水嗎?”諾亞把耳朵一捂:“我不管我不聽我不聽!總之等我們離開所羅門塔,你欠了我的都要還回來!”羅汀想了想,很認真地說:“萬一我們這能出去,隻怕我會越欠越多,畢竟我身無長物,還連小學生水平都不如。”諾亞一呆,想起個問題:“對啊你連小學生文化都不懂,要怎麼通過帝國皇家學院的入學考試?”“什麼?還要考試!?”羅汀扶額,“那……那可以開個後門嗎?”這話立刻換來諾亞一頓暴捶:“你說什麼?我是什麼身份,怎麼可以給你開後門!?我是不要麵子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