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垂下手，仰起頭，不喜不悲的臉上，終於浮現悵然之色。
道道駭然目光下，那仿佛百萬億劫之中，貫穿上下，勾連時光長河起始與終處的光束裏，王有成身上，正似有什麼東西被剝離，分裂。
他漆黑如墨的眸子裏，終於恢複了清明。
所有人，都似乎“看見”了，那無窮高處，廣大、輝煌、莊嚴的宮殿。
王有成身上的玄色羽衣道袍，寸寸碎裂，在這光束下化為煙塵，嫋嫋上升。
陳畫冬笑了笑，看著王有成眼中突然湧現的悲色，道：“薄情郎，你可莫要忘了奴家給你唱的曲，還有那劍舞……”
王有成仰天發出悲慟的長嘯，頭頂的五瓣蓮花紫金冠寸寸開裂。
披散的頭發，遮住了眉眼。
柳之平、唐關等幾位宗師，都紛紛望向了王有成。
突然，那洞開陰雲的光束四周，道道紫色雷光閃現。
那無窮高處的天空，種種異象橫生。
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露出呆然之色，一眨不眨地瞪大了眼睛。
高天之上，王有成竟是拔地而起，腳下似有雲霞升騰。
他一身黑色勁裝，也陡然化作紫色法衣，碎裂的五瓣蓮花紫金冠，更是扭曲、變形、再造，成了九瓣蓮花慶雲冠，腳下踏著雲履。
陳家一眾子弟，包括後來到的南嶽劍派眾人，陳元平張庶成等人，根本身不由己，內心隻有頂禮膜拜之情，個個都跪倒在了地上，神情靜篤，虔誠如同朝聖。
沒有氣勢的壓迫，沒有氣機的封鎖。
眼前這一幕，卻讓所有人都難以動彈分毫。
觀禮席前，連係舟驚悸滿麵，那瘋狂湧入的力量，竟也戛然而止。
盧文釗幾人咬著牙支撐，可卻根本難以抗拒內心的參拜衝動。
摧金山，倒玉柱。
顧遠、盧文釗及況山、陳繪春等純陽宗的核心弟子，也都跪伏在地，神色悚然望向那高天之上。
“照徹十方”、“開天雲雷”、“地湧金蓮”、“日沉星墜”、“玉虛現世”、“玄妙之門”。
共計六重異象接連湧現，仿佛集中了這時間所有的美好，斬斷了一切的塵俗，忘卻了無盡的貪欲！
所有人的心靈，皆似被這種種閃現的異象洗滌了一遍。
師航臉色變幻，猛地攢出身，速度如電。
手中長劍幾乎割裂空間，向著被六重異象包圍其中的王有成殺了過去。
王有成衝著下方招了招手，陳畫冬那落在地上的長劍，似被無形力量彈向了高空。
“仙人撫我頂，結發受長生！”
那長劍在半空飛舞，去如流星。
“長生劍！”
唐關駭然脫口，關於聖道祖庭的傳說裏，長生劍是九天應元雷聲普化天尊的戒律之劍！
柳之平也是不敢相信地張著口，望向了如同仙神顯化真身的王有成。
浩瀚、無邊的劍光下，師航手裏的長劍化為齏粉，接著是他的手，他的身體。
所有關於他的一切，也都被這一劍，斬成了虛無！
王有成遙遙望向了高天，這時候，所有人都聽到了，那樓宇之間，遙遙傳出的鍾聲。
終於，異象退散。
王有成落在了地上，所有人都沉默著，沒有人還能說得出一個字來。
靈素仙子渾身顫抖，連師航這最大的助力都化作了飛灰，她又哪裏還支撐得住？
“上仙，饒，饒了奴家的性命，奴家願意一輩子做牛做馬，絕不敢對您有任何異心——您可以廢除我的修為，隻要留我一條賤命……我隻祈求能為上仙奉茶倒水……”
靈素跪在地上，不住地磕頭，語氣裏滿是懊喪，涕淚橫流。
盧文釗，況山幾人也是跪行著，向王有成不住叩頭，聲淚俱下，不住地哀求。
柳之平和唐關走到王有成的跟前，恭敬拱了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