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形的汽車,轟鳴的巨響,前擋玻璃的碎片翻飛著,中控台的碳纖維斷裂成鋒利的尖刺。
讓自己恨了很多年的父親,突然撲在自己身前,用生命告訴張麗,她就是他的一切。
拋開繁華,卸下偽裝,丟卻了所有的心機冗雜,那一刻,張觀瀾隻是一個父親。
他用生命告訴張麗,他有多愛她。
那一刻,所有的恨都被絕望代替了。
直到他生命的最後一刻,張麗都來不及冰釋前嫌,對他說一個愛字。
張麗多希望,這一切都隻是一場噩夢?
父親離去,自己失去了記憶。
海州風雲變換,自己被秦望帶到了山頂。
那個時候,王有成那張毅然決然的臉,那仰天慟哭,淚如雨下的衝擊力,自己永遠都忘不了。
那個人心叵測,自己一直以為不存在的江湖,突然展露出了它的猙獰可怖。
陡然撕裂了自己本該安靜,平和的生活。
汽笛一聲腸已斷,從此天涯孤旅。
張麗顧不得換衣服,也沒有在乎自己淩亂的發絲飛舞。
她甚至沒有來得及穿上拖鞋,就瘋了一樣奪門而出。
院落中央,中年女傭正在晾曬著衣裳。
看到張麗赤著腳,穿著睡意就向外奔跑,頓時扔下了手裏的活。
“張麗小姐!”
她大聲喊了一句,忙跟了上去,臉色焦急。
門外的兩尊門神被撤走了,張麗沒有遇到任何阻擋,就這麼瘋狂地順著門外冰涼的水泥路,向著自己也不知道的方向,瘋狂地奔跑。
淚水,被風帶著,向著身後灑落。
張麗聲嘶力竭,嚎啕大哭,像個孩子。
晨起鍛煉的路人,一個個都麵帶驚訝疑惑,望向了發足狂奔,栗色長發散亂的張麗。
可是,這些都已經和她無關了。
這一刻,她隻想滿世界地找,找到王有成,找到他不算寬闊,卻讓自己心安的肩膀,然後用盡全身力氣地擁抱,永遠不再分開。
我身騎白馬呀,走三關,我改換素衣喲,回中原。
放下西涼無人管,我一心隻想王寶釧。
張麗脫力了,她癱坐在地上,似乎肺裏最後的一絲空氣都被耗盡了。
缺氧,讓她劇烈地喘息著,喉嚨仿佛被撕開一樣。
幾個穿著西裝的男子,手忙腳亂地趕上來,將張麗按住,架著她,將她塞進了車裏。
路人驚訝錯愕的視線裏,張麗的臉上,帶著淒然,絕望的表情。
別墅裏,梳妝台前。
張麗提線木偶一樣坐著,任憑幾個女子,細心地給自己塗上丹唇,畫眉塗腮。
紅寶石耳墜,藍色海洋心形項鏈,優雅的長裙。
鏡子裏,是張麗那張麻木的,沒有表情的臉。
“小姐?”
化妝師垂手站在一旁,低低詢問。
她那漆黑如星的眸子裏,本該異彩漣漣,可現在隻有深不見底的暗。
黑色MVP停在別墅外,洛寒西裝筆挺,頭發一絲不苟地梳理著,十字星萬年表和他修長的手指相得益彰。
洛寒其實並不是一個有耐心的人,和所有的世家子弟一樣。
可是等待張麗梳妝的時間,他卻氣定神閑,安靜地立在這輛MVP車身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