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暮行臉色稍緩,見我這般,不禁歉然:“對不起,都是我誤了你的事。”

我俯身而起,調息著內力,漠然道:“我能有什麼事,你想多了罷。”

冉暮行稍頓,黯然道:“其實從黥城到這也隻五日的路程,你若不是為了照顧我的身體,也不會拖了這麼長時間。”

我正扶著樹幹眺望遠處的動靜,聽得這句話,忍不住扭頭衝他笑道:

“所以怎得,你是要打算以身相許來報答我麼?”

冉暮行對此置若罔聞,自顧自道:“我會努力讓自己不會變成你的負擔。”

哼,說得輕巧。

我無言睇了他片刻,最後隻得喚了他回去。冉暮行娉娉嫋嫋跟上來,步行在我的肩側,問道:“我們是要去追方才那群人麼?”

“是啊,青衢聖子如此神機妙算,自然知道本王要做甚麼了。”

冉暮行忽然久久凝視與我,跟著走了好一段路,才似是下結論的道:“你生氣了?”

我昂首挺胸大踏步,瞥都沒瞥他一眼,隻道:“哪有那麼多氣可生,趕路要緊。”⑧本⑧作⑧品⑧由⑧思⑧兔⑧網⑧提⑧供⑧線⑧上⑧閱⑧讀⑧

而冉暮行這個披著羊皮的狼竟然點點頭,稱了句“也是”便道義盎然的自顧自走了,徒留我站在身後不由幹瞪眼。

氣歸氣,我依然調整了神思,迅速追上冉暮行。同其穿過了大片濃密的紫竹林,這才眼前一亮,看到了正在甬道邊休憩的眾人。

不敢大喘氣,我抬步上前,迅速吩咐青綠二人前去探路,並讓橙作了車夫,催促一行人趕緊上了馬車。

夔樂哼哼呀呀的磨蹭抬腳,一邊坐到冰桶旁扇涼,一邊不情願的道:

“那麼急作甚?我還沒休息夠呢!”

我翻了個白眼:“你若是想休息,現在就可以下車。”

夔樂撇撇嘴,自是無語。倒是一旁的巧姨微微蹙眉,狐疑道:

“軒王可是發現了什麼線索?”

落白成雪(4)

我坐在車簾邊不時眺望,聽到這話也隻笑笑:“到時便知。”

馬車滾滾,竹林甬道又窄又長,趕了近半個時辰仍看不到盡頭。我靜坐觀望,但見兩旁密林幽綠向後不停蜎蜎而過,日頭漸漸偏西,焦黃色的陽光照到高聳入雲的竹林裏,微紫的薄霧緩緩暈染開來,幾乎變成了透明。

忽聽橙在前方喝道:“王爺,前方有人!”

我驀地站起,忙叫橙勒馬而停,自己則跳出馬車,順著橙的手指入目而去。

前方乃是一處三岔路口,而路口正央則有一批身著素衣白袍的男女自左向右行去。橙眯眼瞧著這一群男女,忍不住傾身上前,拉住一名中年男子道:

“大伯,請問你們這是要去哪裏?”

那男子眼皮抬頭沒抬,隻是道:

“還能去得哪裏?今日兒聖子祭祀,全村人都來了,我說您們若是想去,也得趕早了,聖子他不可不喜歡遲到的人兒。”

說完,便繼續兩眼望天的走了。偶有幾個路過的男女見了,也是一樣表情,眼觀鼻,鼻關天,兩耳不聞窗外事。

夔樂在後麵嘿嘿直笑:“這裏人可真有意思,各個的都清高的要命啊。”

紫雙眸微眯,掠開一條縫兒,哂笑道:“是啊,他們似乎都不怎麼怕我們呢。”

巧姨提劍上前幾步,麵若冰霜:“這其中定有古怪。”

橙也笑笑,道:“有沒有古怪,到時候便知,我們還是趕緊先跟上去吧。”

青綠二人將馬車藏入了竹林深處,剩下的人隨著人群走動。但見前方黑壓壓一片人頭,清一色白袍儒冠,清淡的模樣仿佛老禪定佛。

就這般走走停停了將近半刻鍾。夜色漸深,白袍村民們紛紛燃起火把,在幽深暗灰的甬道內幾乎連成了一條長長的火龍。彎彎折折,曲曲轉轉,其中又不知走了多少夜路,眾人終於停了下來。

黑漆漆的暮色,前方看不見一丁點線索。

落白成雪(5)

大家心覺詭異,卻又不能上前探個明細,隻得陪著眾村民在原地等待。

藏青暮色,長長的甬道內擠滿人群,除了手中的火把劈啪作響,也隻聽得深林處夜梟長鳴。仿佛約好了似,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有所動作,大家原地待命,出了奇的靜謐無聲。

夏日的夜晚依然伴隨著白天的那股暑熱,甬道中人群過多,空氣不流通,一股難耐的躁悶之感慢慢散開。

我冷眼看著麵前的背影,綠豆般大小的汗水不斷從脖頸處流淌而下,沾濕了白色的袍子,緊緊帖服在身上,慢慢勾勒出一個中年男子渾實的蜜色背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