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菜單的女孩子。
淺川蘭是個很好很好的女生,從一開始他就這麼覺得。她確實是優秀的。從仁王雅治口中,他聽說眼前的女孩子用了六年時間念完了本來需要七年的本碩連讀課程,甚至在最後一年裏還在科研中心實習,並且發表了好幾篇頗有分量的論文。
而現在,即使穿著得體的套裝,化著淡妝,顯得成熟了許多,但是她的眼神清澈純淨得一如往昔,安靜認真的表情也是。
曾經害羞地弄髒了校服短裙的小女孩長大了,成為了更好的人。但是歸根到底,她還是那個淺川蘭。
女孩子姿態優雅地招來了服務生,塗著淺粉色豆蔻的指甲輕輕在菜單上點了點,然後微笑著說謝謝。
她側過臉,俏皮地笑著:“原來幸村到現在也還是單身嗎?我以為你會在學校裏被女生們追得奪路而逃。”
“啊,是啊,”幸村聳聳肩,“那可真叫人頭痛。不過淺川難道不是一樣麼?”
“如果說現在還是單身這一點的話,我確實和幸村你一樣呢。不過你可一直都是大眾情人啊,我才不要像你。”淺川皺了皺鼻子,裝作嫌惡的樣子。
“大眾情人”笑了起來。是比室外的暖陽更加燦爛的笑容,另人炫目。淺川發現周圍好幾位女士都側目過來,不覺努努嘴,“哪,你看,又萬人迷了吧?”
“怎麼,淺川不喜歡麼?”幸村笑著問,戲謔的語氣。
女孩聳聳肩,小小的鑽石耳墜在耳畔輕微搖擺熠熠生輝,“喜歡啊,我最喜歡你了,真的!”
“是嗎?”
“嗯嗯,當然。”淺川一邊點著頭,一邊露出“是真的才怪”的趣怪表情,看起來滑稽無比。此刻,她才第一次覺得,原來麵對曾經的暗戀對象也可以成為一件一點兒也不尷尬的事情。
六年前,她從未真正麵對著對方說上一句“我喜歡你”,可是六年之後,這句話卻如此容易便說出了口——
——隻是,意義再也不一樣了。
“幸村現在還畫畫嗎?”女孩子接過侍者端來的咖啡,有一下沒一下地拿小勺子攪拌著。
“嗯,偶爾會出去寫生,不過很少畫油畫了,空不出那麼多時間。淺川呢?”
“一樣的啊,不過大學的時候,我去綜合病院畫了好幾幅畫呢。”
“哎?”幸村挑起眉。
少女毫不介意地笑起來,“我超級愛Starry Irises裏那些畫呢,可是夏澄小姐不肯送給我。所以隻好自己去嚐試著畫啦。不過感覺和你畫得完全不同。”
“說到水色姐,你知道她和赤也已經結婚了麼?赤也大學畢業的第二天他們就結婚了。”
“嗯,雅治有和我說過一次。他們結婚的時候我正好跟著導師在美國參加一個研討會,不過禮物有送喲。如果你有去參加婚禮的話應該有印象,是一幅很大很大的網球社全家福呢。”
幸村溫和地望著她。他當然記得那幅畫。近乎是真人大小的油畫作品,沒有署名。畫作上的每一個人都顯得那樣意氣風發。略帶青澀卻飽含激情的筆觸——隻是那時候,他並不知道那幅畫的作者就是淺川。他甚至還曾自問過,到底需要多少感情和懷念才能在離校多年後畫出這樣激情澎湃的巨幅油畫來。他記得畫像當中的自己披著立海大附屬的正選外套,站在正中間,笑容肆意,神采飛揚。
原來作者是她。
他以為她會再說些什麼,可惜她隻是笑吟吟地在咖啡裏加進糖和奶,什麼也沒有說。
“我記得淺川以前是喜歡喝黑咖啡的,口味變了麼?”
“不是啊,”女孩子撇撇嘴,“我一直都覺得黑咖啡好難喝,又苦又酸。但是那時候覺得喝黑咖啡比較帥氣嘛,而且你們好像都更喜歡黑咖啡——我從來沒見過夏澄小姐給自己做咖啡時加過糖。”
“其實這些事情不需要介意的吧。糖夠用麼?我這裏還有一份,要不要一起給你?”
“好啊好啊,”淺川歡快地答應著,從幸村那裏接過糖包來。她端起咖啡抿了一口,臉上露出如曬著太陽的小貓一般慵懶愜意的表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