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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故來自一場意外大火。

線路老化引起的失火,燒掉了時傑峰橡膠廠庫房,當天晚上有七名值班員工,三死四傷。

橡膠廠當時已經因為環保問題出現頹勢,資金運轉問題重重,再遇上火災打擊,時傑峰多年的經營心血轉眼便化為泡影。然而這還不算完,除了賠償金,還有高昂的後續治療費,時傑峰看著曾經每天早上跟他道“胡總好”的年輕小夥被燒得人不人鬼不鬼,也隻能咬牙賣廠、賣房、賣車,四處借錢打欠條,擠出來錢付醫療費。

一家人搬出了高級小區,住進了城鄉結合部的出租屋。時傑峰出門打工,時遙也再不是嬌生慣養的溫室花朵,她轉入了公立學校,一個人坐公交車上下學。

最初還有朋友聯係她,但時遙的零花錢早不允許她再如從前那樣瀟灑消費。時遙跟著朋友們出去玩了兩次,看著大把的鈔票花出去心都在滴血,後來再有朋友邀約,就索性拒絕了。

大家也覺得時遙變得有些掃興,幾個月之後,誰也不再約她出門。

那是時遙第一次感受到人情變故,再後來是時傑峰陸瑩的事。“出租屋殺妻案”在S市轟動一時,各個報刊雜誌上爭相報道這一喪心病狂的殺人案,那段時間的街頭巷尾、飯店小攤,處處都有好奇市民探討這起案件的細節——畢竟這起案子集結了最能引發輿論關注的要素:破產的企業家,按捺不住欲望的美婦,目睹生父殺母的女兒。

時遙站在了暴風眼的中心。這一次她沒給別人疏遠自己的機會,主動和以前的朋友同學斷了聯係。因為她看過一篇報道,有一種說法是犯罪也會遺傳,如果朋友們知道她的父親就是殺妻案的凶手,又會怎麼看她?

時遙後來常常把那篇文章拿出來細看,看久了,連哪個地方有標點符號都能默寫出來。

犯罪基因是不是子虛烏有,時遙始終無法確定,但她時常在睡不著的時候,會翻來覆去地反思自己有沒有哪些行為看上去像容易犯罪的人。

許多窮人想賺大錢,想發大財。時遙這個窮人隻想一輩子平平淡淡,永遠不要因為潛在的犯罪基因被人另眼相看。她放棄了社交,少說話,多讀書,隻求把自己縮的小一點、再小一點,這樣,她就可以像其他正常人一樣混跡於人潮,做一個普通的,毫無亮點的人。

在知她底細的葉添麵前,她可以稍微張牙舞爪一點點,但既然回到了學校,時遙就應該做回那個蜷縮著的時遙。

回到教室,上午最後一節課剛開始,張妍眼巴巴地瞅著時遙和她手裏的包袋,滿肚子話想問,礙於這節課是班主任老邱的化學,隻好裝模作樣地聽了四十多分鍾的天書。

熬到下課鈴一響,她立馬撲了上來,激動地搖著時遙手臂:“啊啊啊啊!你居然藏著個這麼好看的哥哥,快快,一分鍾,我要知道他的全部資料!”

時遙揉了揉被張妍搖得發酸的手臂,“饒了我吧,我倆的共同祖先至少得追溯到八百年前,算哪門子的哥哥。再說他就一普通挫男,有什麼值得你興奮的?”

“挫男?”張妍驚呼,“那麼一個長著秋水長眸的帥哥你說是挫男,小遙你良心不會痛嗎?”

時遙既不知道“秋水長眸”是個什麼東西,也並未感受到心髒不適。她看教室的人紛紛走光了,善意地提醒張妍:“我過來的時候聞見食堂做了你的最愛紅燒肉,去晚點真的沒關係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