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準備長長久久地和徐清澤走下去的,絕不會貪這一時之歡。

姬明遠回到床上時,徐清澤已經睡著了。

姬明遠看著徐清澤的睡顏,心裏生出一種莫名的感動。他早已習慣一個人活著,從未想過會有這樣一個人,一舉一動都牽動著他的心,讓他恨不得將人囚鎖在身邊,卻又舍不得那樣對他。

姬明遠輕輕地將徐清澤保護懷中,心中發軟,湊近親了親徐清澤的額頭,閉上眼與徐清澤一起進入夢鄉。

次日一早,陽光緩緩照入屋中。天亮了,北地沒什麼好風光,出了城,到處都是光禿禿的山和茫茫的雪原。在這貧瘠又幾經苦難的土地上,風雪已經停了,天色清明,是冬日裏難得的好天氣。

徐清澤醒來得早,在書桌前寫家書。姬明遠自從與徐清澤住一塊,便不再叫人來伺候,竟自己將衣冠鞋襪穿得整整齊齊。察覺徐清澤時不時會抬頭看自己一眼,姬明遠更為得意,穿好以後故意等著徐清澤看過來,說:“都說出嫁從夫,你看我為了遷就你們徐家的節儉,都開始自己穿衣了。”

徐清澤臉皮薄,罵道:“胡說八道。”什麼叫出嫁從夫?!

自從在魏霆鈞那得了“經驗”,姬明遠最近越發無恥了:“你可是家中長子,肩上的責任那麼重,自然是我嫁你。當然,你要願意嫁我我也不會在意的,反正我們隻要在一起便成了。”

徐清澤的手一頓,家書竟寫不下去了。他在北疆這邊獲益良多,一時都不想回家去。回了京城,許多事就不得不去麵對,他與姬明遠之事該怎麼和家裏開口?

既然明白自己心底想要的是什麼,徐清澤自然不願像從前那樣按照家裏的安排過“對的日子”。可這姬明遠著實可恨,明明是那麼重要的事,偏被他拿來這樣開玩笑。

就算姬明遠真的想嫁入徐家,他家裏會同意嗎?

雖然他爹娘不至於非要逼他娶個門當戶對的人,可也沒開明到接受一個男媳婦啊!

徐清澤抿了抿唇。墨汁滴在紙上,寫到一半的家書算是廢了。

姬明遠原本真的隻是在開玩笑,見徐清澤眉頭緊鎖,竟是真的苦惱起來,心裏百味雜陳。

真是讓人心疼的家夥。

不管做什麼事,徐清澤都那麼認真。

所以怎麼能怪徐清澤不願邁出那一步呢?徐清澤這樣的人,一旦做出決定便會全力去應對,即使弄得自己遍體鱗傷也不後退半步。

那時他玩笑般的接近和占有,對徐清澤而言卻是必須傾盡一生去對待的一段感情。

徐清澤那麼聰明的人,怎麼會看不出他們之間那麼多的“不可能”。

所以那時候徐清澤選擇了“對的人生”。

而現在的徐清澤,想選擇“錯的人生”。

甚至已經在考慮怎麼斬去沿路的荊棘。

姬明遠上前抱住仍握著毛筆的徐清澤:“清澤,你總讓我覺得我不配得到你給的一切。”他這人一身毛病,渾身上下沒有哪個優點是值得人喜歡的。他所依仗著的,也許就是自己早於所有人進駐了徐清澤的“夢裏”,抓住了徐清澤夢裏那顆稚嫩的心。

除此之外,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將徐清澤越推越遠。

徐清澤沒有說話。他鬆開了手裏的毛筆,伸手回抱姬明遠。這個人讓他心動過、讓他憤怒過、讓他提防過,他所有的從未有過的情緒,都由姬明遠一個人挑起。在此之前,他從未想過對一個人的感情能這樣複雜。

也許走到這一步,他還可以抽身,去找一個符合爹娘期望的人,或者去找一個自己喜歡的人,快快活活地過完這一生。可是這人就在眼前,他們之間的過往也時刻浮現在眼前,他們都不想重蹈覆轍,他們都在避免再一次踩入同樣的漩渦,然而當他們重逢之後,還是無可避免地摔在同一個地方,他們的憤怒、不甘、掙紮、悸動,還是給了同一個人。

既然如此,又何必再逃避。

何必再去尋找那不一定會出現的“對的人”。

人生本就沒那麼多完美的事。

兜兜轉轉轉到了一起,也算是難得的緣分。

徐清澤歎了口氣,低聲承認:“我想我是喜歡你的。”

明明這話是伴著歎息說出來的,姬明遠卻還是覺得這是世間最動聽的情話。

*

再怎麼不願意,該麵對的還是要麵對。

姬宣煒再大一些,說話便伶俐了。趁著魏霆鈞不在,姬宣煒悄悄向姬瑾榮坦白自己其實也什麼都記得。

姬瑾榮一點都不意外。

就算別的小孩也黏著他,但絕對不會像姬宣煒這樣,每次魏霆鈞一到就黏得特別厲害,明擺著是要讓魏霆鈞氣到吐血。

仇恨拉得這麼準,姬宣煒真要什麼都不記得才是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