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清明是一定要請假回N市的,從來沒有間斷過。

快到目的地的時候,秋晨停下腳步歇了一口氣。她知道自己不會哭。從那夜以後,她便再也沒有哭過。她已經忘記了怎麼流眼淚。她隻是想,或許自己可以勉強地微笑一下。不管顧知其能不能感應到,她隻是想讓他知道,她其實過得挺好,不需要他擔心,在天上為她放心不下。片刻的喘熄過後,她繼續往墓園深處走去。

細雨微靡,長階濕滑。她低著頭走到熟悉的地方,深深吸了一口氣,抬頭。她沒有如想象中那樣,看到顧知其的名字,和墓碑上溫柔微笑著的他的麵孔。事實上,眼前這塊墓碑上,什麼也沒有,光潔而嶄新。她立刻不解地轉頭看看旁邊的墓,它們本來是屬於顧知其的父母的,現在竟然也空無一物。

一股突如其來的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一直以來,她覺得自己還能夠支撐下去的唯一原因,無非是這個世上還有那麼一丁點值得她留戀的角落,還有這麼一個會時時刻刻等著她來的地方,隻是現在,這一切竟然就這樣憑空消失了,卻沒有人告訴她為什麼。她伸手撐住空白的大理石墓碑,低頭喘著粗氣。

“秋晨。”有人走過來扶住她的胳膊,“趙總讓我過來等你。他就在外麵,我們先上車吧。”

秋晨轉過頭,下意識地攀上馬俊的胳膊:“知其……知其他們去哪兒了?”

“趙總會告訴你的。”馬俊拉著她往外走。她幾乎是被馬俊半拖半抱著帶出了墓園,送到車裏。

雨漸漸地下得大了,秋晨靠在車窗上,看著車窗玻璃上的雨霧。車裏的隔音效果很好,馬俊開的也非常平穩,坐在車裏,像是跟外麵的世界完全割裂開來一般。

“你顧伯伯有個弟弟,一直在國外定居,他前段時間回來了一趟,把顧家的墳遷回了老家,所以……他們已經不在這裏了。”

秋晨花了很長時間,才勉強理解了爸爸的意〓

“不用客氣。”紀暮衡點點頭,一邊拿著找回的零錢和自己的茶,一邊跟阿姨說,“壽司麻煩你熱一下。”阿姨轉身把壽司放到微波爐裏的時候,他又轉回臉來對秋晨說,“這種東西涼著吃傷胃。”

“……哦,謝謝。”

她情不自禁地又抬頭看看他。他個子很高,秋晨大概剛到他的下巴上方一點兒。從她的角度,能看見他的鼻梁又直又挺,有那麼一點點西方人的感覺,可又跟其他的五官相得益彰,並不顯得突兀。他的感官似乎非常敏銳,秋晨才打量了他不過那麼一兩秒,他就低頭轉臉對上她的目光。她立刻側臉躲開,伸手去拿阿姨遞給她的熱好的壽司。

站在電梯裏的時候,她發覺他也正通過電梯門的鏡麵打量著她。這次她做好了心理準備,坦蕩蕩地抬眼跟他對視。他看著她的眼睛,輕聲地問:“星期六還來加班啊?”

“嗯,有篇稿子趕著做。”

“對了,上次我們公司的那個欄目怎麼樣了?”他頗有興致地問。

“剛排完版,文字流韻正在填。”

“哦。”片刻的安靜過後,他又開口問,“能讓我看一下嗎?”

秋晨微笑一下:“行啊。不過稿子還沒最後定,可能還會有變化。”

“沒關係,我隻是有點兒好奇。”

他明朗地笑笑,電梯裏耀眼的燈光映著他的雙眸,竟然有那麼點兒流光溢彩的意思,加上儒雅消瘦的身形,也難怪不知道見過多少帥哥明星的宋流韻,都曾經為他那樣長籲短歎過。

回到空無一人的辦公室,秋晨把紀暮衡安置在小會議室裏,拿了插著雜誌打印稿的文件夾,拉過椅子在他對麵坐下。“你們的訪問,是在職場板塊裏的……”秋晨一邊說,一邊把文件夾放在他的麵前打開。

“你不吃東西?”他忽然問。

“啊?哦,不急,我等會兒就吃。”秋晨心不在焉地答著,繼續翻文件夾。

“等會兒就涼了。”紀暮衡伸手按住被她一頁一頁翻過的稿子,神色認真地看著她,“我自己看就行。”

秋晨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