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澤濤畢業的那時候,大學還沒有開始擴招,大學生還是很金貴的。尤其是本科畢業的學生,不要說在農林水利局,就算是在山城區也沒有多少。所以,楊澤濤相信,自己進了農林水利局之後,很快就會大有作為。
嗯,美好的未來在向自己招手……
可是,理想很美好,現實很殘酷。他忘記了,他去報到的單位,叫做農林水利局。
農林水利局不和區政斧在一個院子裏麵,而是有單獨的辦公地點。五層的小樓,讀力的一個小院子。
車子在辦公樓前的院子裏麵停下,楊大華這次坐在車子裏麵不下來了:“兄弟,這地方哥沒熟人了,你自己去吧。”
“那行,你在車裏等著吧,我自己去。”楊澤濤抬起頭看了看眼前這座五層高的辦公樓,雖然整棟樓外麵全是水刷石的牆麵,不像省城那些樓房都貼了瓷磚。但那一排排的窗戶在陽光下反射著燦爛的光輝,看上去倒也顯得巍峨壯觀。楊澤濤心裏便湧起了一股掩飾不住的興奮,總算還不錯啊,今後,自己就要在這地方上班了!
穿過栽種著數十棵法桐樹的院子,走到一樓的大廳,掃了一眼,發現左邊掛著打字室牌子的辦公室裏坐著兩個女人正在忙著什麼,就走過去輕輕的敲了下門,笑著問道:“請問人事股在什麼地方?”
裏麵兩個女人一起抬頭看了一眼站在門口的楊澤濤,那年輕一些的女孩子就飛快的低了頭,稍微胖些的中年婦女麵無表情的往天花板上指了指,有氣無力的說道:“二樓左轉第二間。”說完就低頭忙自己的事,很有一種沉默是金的味兒。
楊澤濤並沒有因為被人無視而生氣,禮貌的說了聲:“謝謝!”便轉身離開。興衝衝的上到二樓,順利找到了人事股辦公室。
原本兩間通趟的辦公室從中間用墨綠色的鐵皮櫥子隔成了兩間,坐在門口邊上的一個三十來歲的男人正在整理著桌子上的東西,楊澤濤湊過去說明來意,那男人抬頭看了楊澤濤一眼,皺了下眉毛,很是冷淡的說了一句:“你傻啊?大學本科畢業生,還是學生黨員,在學校裏麵肯定混得不錯啊?這年頭人都鬧著下海呢,你還往這鐵籠子裏鑽?”
楊澤濤不由得笑了笑:“沒辦法啊,家裏老人的心願,就認為坐辦公室才算是光宗耀祖呢……”
“切,小夥子,等你在辦公室裏做到我這個年齡後悔就晚了……想當年我中專畢業的時候,也認為自己了不起。可這幾年混下來,才發現我他媽其實狗屁都不是。老哥告誡你一句,千萬不要以拯救天下為已任,千萬不要以為別人皆醉我獨醒,這樣的人不是聖人就是蠢蛋,這個社會很現實……在機關工作,能老老實實把手頭的工作做好了,不求有功,隻要不出什麼簍子就算你很好了,其他的事情想得太多了也沒用。光宗耀祖?說得好聽,那也得祖上有這個福蔭才成……”
楊澤濤沒想到,這中年男人和自己才見第一麵,就會羅裏羅嗦的和自己說這話。他言談間中有著淡淡的不平,也含著一絲沒落。
楊澤濤一直含笑聽著,卻什麼話都沒說。即便這中年人有一些觀點楊澤濤覺得很認同,但自己今天第一天來單位報到,這種話還是不能隨便發表看法的。
“算了算了,不和你說這些沒用的。在機關做了十五年,現在居然被打發到李家村水庫去當管理員,你這個事情去找張股長,我已經不是人事股的人了,還跟你扯這些沒用的幹什麼?”一邊說著,那男人一邊衝著裏間一指:“去吧,領導在裏麵!”
“好的!謝謝啊!”一看這個情況就知道,這中年男人肯定是被從局機關攆到了基層單位正生悶氣呢,要不然也不會牢搔滿腹的。楊澤濤趕緊答應了一聲,從鐵皮櫥中間留出來的“門”口走進去。
裏麵靠窗子的辦公桌後麵,坐著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留著齊耳的短發,帶著一副眼鏡,正拿著一份文件在很認真的學習領會上級精神。外麵剛才那中年男人和楊澤濤說的話,那女人竟然好像是聞所未聞。看到楊澤濤走過去,那女人居然微微的皺著眉問道:“你是幹什麼的,有什麼事兒趕緊的說,我這邊還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呢!”
人事股股長,在局裏大小也是個幹部了,肯定要做的事情都是大事。
楊澤濤就笑著把剛才在外間屋子給那中年男人說的話又說了一遍。一邊說著,一邊雙手把組織部開得介紹信遞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