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幾個侍衛麵露驚慌,女子卻淺淺一笑,徑自開了口:“怎麼,還想替我跑這趟不成?”
說罷,她昂了昂下巴,示意手中的帛書。幾人互覷,其中一個上前道:“若是……不嫌,小的願替您跑……”
女子聽罷,讚許地點點頭,隨即將帛書理好,交到說話的侍衛手裏,細心囑道:“聽著,若離公子問起我去向,就說我出郢都避暑去了,讓他毋須擔心。”
侍衛乍聽見“離公子”,頓時全身寒毛倒豎,而女子打量著他的表情,施施然自袖中取出一物,輕輕放在他手中帛書上,隨後揚長而去。
那是一枚小巧的鳳鳥玉印,玉身被精心打磨過,連著鳳鳥也是栩栩如生,振翅欲飛。整個玉印被打磨成蘭台宮的輪廓,向旁人昭示使用者的身份。
“蘭……蘭台令……”
托著帛書的侍衛死死盯著這枚玉印,雙眼一翻,身子軟了下去,被站在一旁、亦是嚇得魂飛魄散的同伴上前扶住,而那枚玉印,則是被另一人如燙手山芋般小心翼翼地用衣裳包了,緊緊地揣在懷中。
包括那少數女子在內,蘭台宮士人按禮樂巫刑等分了數個部分,每一部都有楚君親自任下的人為統領該部之人,稱蘭台令。而蘭台令於楚君旨意頒下那日,便會拿到楚君派人送來的玉印,這玉印既是平日理事之用,亦是身份的象征。
這也就難怪那人見到這玉印,為何驚惶失措至昏厥了。
“喂喂,醒醒……”“醒醒……”
聽著身後傳來預料中的叫喊聲,女子微微一笑,眼中閃過一絲狡黠,隨即加快步子,疾步走入一片繁盛的花草中。
這種整日與典籍為伴的生活,若不尋些樂子,委實難受得緊啊。
戳之傳送至柔和風第三卷
一入深秋,天便隨著雨愈發冷了,而沬都的風比起郢都來要冷了不少,前幾日剛剛加了衣裳,轉眼又要往上加幾層。
燕招宮內,幾個宮女規規矩矩地低著頭清掃落葉。暗沉莊重的挑簷下,素衣男子悠閑地坐著,執了一顆玄色棋子,在石質棋盤邊緣輕輕地敲。厚重圓潤的聲音有一搭沒一搭地響著,將入秋的肅殺氣氛緩和了些許。
“還沒回來……”悠遠悵惘的歎息幽幽響起,素衣男子微睜雙目,腕部用力,將棋子往所靠廊柱上敲去。
整個燕招宮內唯有素衣男子的歎息與棋子錯擊的聲音回蕩,他側首瞥了殿內一眼,慵懶地直起身子,將棋子往棋盤上一丟,攏衣起身,朝一間寢殿走去。
這寢殿已空置三日,案幾上還展著一片帛書與幾卷竹簡。他淡淡地注視著這些東西,沒由來地一陣惱火。
借了他的人,居然借個三日三夜,還有沒有天理了?
想及此處,修長的手指自案幾上夾起一片帛書,恨恨地往手心一卷,揉做一團。
“啊,公子……”門邊忽響起宮女壓抑的驚呼,他回身看去,蹙眉道:“怎了?”
那宮女顯然是沒想到他會在這裏,有些慌亂地俯身稟道:“婢子來打掃寢殿,公主吩咐說那帛書要好好留著……”
話到後來愈發的弱,似是意識到說錯了話,宮女驚恐地低著頭,不知如何補救。素衣男子饒有興味地瞟她一眼,忽然道:“她當真這般吩咐過?”
“是……”
攥緊的手驀地鬆開,子幽抬眼,在寢殿門口看到一個熟悉的影子,不由微笑:“回來了?”
兩個宮女一左一右地攙著楚紈站在門口,楚紈聞聲,不動聲色地皺眉,“你為何來這裏?”
“這是燕招宮,我為何來不得?”子幽挑釁一笑,楚紈置若罔聞,推開攙扶自己的宮女,輕車熟路地向裏走去。子幽挪了一步,站在她平常行走的路線上。不想楚紈竟在他身前繞過,摸索著在床邊坐下。
楚紈歇了一陣,起身挪了小步,在案幾上摸索片刻,微慍:“你拿我帛書作甚?”
“這是我遣人尋給你的東西,為何拿不得?”一揚手將帛書再度絞在掌心,子幽冷下臉色,“敢在燕招宮與我這般大呼小叫,你倒是頭一個!”
楚紈冷笑側身,“我是不是頭一個,幽公子不是老早就見識過了,何必此時與我翻舊賬?!燕招宮可不是我想待的地方,公子也忒抬舉我了!”
“這三年下來,口舌倒是長進不少!”子幽將帛書往她懷中一擲,亦是有些惱了,他目光落在她雙眼上,忽然一怔,低聲詢道:“你怎知我站在何處?疾醫可曾交待過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