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 / 2)

“您好,下一站國貿。the next station is guo mao……”

清脆的女音響起。被擠在人群中的我,艱難地用手去推開那隔在我和地鐵車門之間的無數個肩膀。春節剛過沒多久,地鐵裏就已經這麼多人了嗎?

“對不起。”

“勞駕,請讓讓。”

“請問您下車嗎?”

我口裏極為客氣地說著。被扳動的人們漸次回過頭來,眼中帶著嫌惡和不快。為了安撫他們,我嘴裏拚命地客氣著。這似乎管用了,有人開始往旁邊側身。

地鐵車廂的門已經打開了,可我仍然夠不到門邊。就像在惡夢裏一樣,隻有兩三米的距離,可是卻總也擠不過去。

我扒拉人群的速度快了一些,力氣也大了許多。就在這時,旁邊轟然起了一陣騷動。一個吊在扶手上打盹的男人似乎猛然醒悟自己已經到站了,於是左右開弓帶著旋風之勢,連擠帶推地在人群裏碾出一條道。

人們邊抱怨邊往旁邊忙不迭地避讓。這顯得我剛才的“勞駕”似乎太文雅太柔弱了。雖然挨了好幾腳,但是這一陣人潮總算把我也拱出了車廂。

走出c口,一陣冷風劈頭蓋臉地拍下來,身上單薄的大衣瞬間被吹透了。

這是我結婚時買的那件灰色的薄呢大衣,當時這是春裝。沒辦法實在找不到其他的衣服來搭配套裝。

頂著大風走十幾分鍾,風把我渾身每個角落都吹得透透的,讓我差點以為自己沒穿衣服。我幾乎要懊悔為什麼要穿這身倒黴的套裝,為了搭配套裝就得穿上薄薄的大衣。看看周圍,哪個人不是穿著圓滾滾的羽絨服?

大廈到了,我卻有點躊躇沒有立刻進去。晶亮的玻璃門映出我的樣子,細腳伶仃的身影,新剪的短發卻蓬了起來。用手捋捋,頭發卻因為靜電飛得更高。

怎麼辦?第一天上班就是這個樣子。

低頭檢查一下自己,新買的套裝和皮鞋,手裏拿著一個七匹狼的羊皮小包。全都是我能拿出的最好的東西了。

本來那些衣服和包包都已經鎖到櫃子裏去了。既不想在網上處理掉,又不想看見,隻好浪費一個衣櫃把它們鎖起來。

可是到底還是把這件灰呢大衣給翻出來了。

因為在套裝外麵穿棉鼓鼓的羽絨服太不合適了。新買一件大衣吧?我昨天在華聯、新世界商場走來走去的,撥弄著一個個標價從兩千到五千甚至上萬的標簽。那些價錢,光是看看就覺得肉痛。家裏的物業費還沒著落呢,而且欠著陳曉月和老薛頭的錢不知什麼時候能還上,我實在沒法下決心從信用卡裏刷掉這麼多錢。

網上的那些爆款我也是夠了,穿在模特身上好看,買回來才發現不是那麼回事。顏色黯淡,質料低劣,起球粘毛……

猶豫來猶豫去,不禁暗罵自己真傻,家裏現成的大衣不穿非要買新的,做出一副決絕的樣子給誰看呢?

至於這個羊皮小包,是去年老薛頭送給媽媽的,跟那個人一點關係也沒有。因為羊皮小包太高貴了而一直沒有用,畢竟不能背著羊皮小包去早市扒拉那些土豆茄子吧。

我的打扮是沒問題的,就是頭發亂七八糟。我打定主意,一會兒先去衛生間把頭發梳整齊再去辦入職手續吧。第一天嘛。想到這裏,我推開了玻璃大門。

光可鑒人的大理石地板盡頭有四部電梯a、b、c、d四個電梯,分別通向這座大廈的四個部分。應該坐哪個電梯來著?我本來記得好像是a,但是一猶豫,記憶就模糊起來了。

後麵一陣高跟鞋“咯”、“咯”直響,我回頭一看,真巧,是洛克的前台趙小姐,招牌似地粗黑眼線,美瞳襯得眼睛無比地大。

她看到我時微微一笑。這克製的笑容讓我知道我的頭發現在簡直就是一場災難。心裏發虛,我急忙向她打招呼。

“趙小姐。”

她看了看我:“哦,你好。今天第一天上班嗎?”

我點頭:“我忘了是哪部電梯?”

她牽了一下嘴角,算是笑了一下回應我,走到c電梯門口伸出塗著油光鑒亮的藍色指甲的手按了一下鍵,同時回頭看了我一眼。

“我的英文名叫芭比,你就叫我芭比好了。在外企,我們都是叫英文名字的。”她的話說得嘎嘣利脆像一塊塊碎玻璃渣子,帶著客氣又明顯讓你覺得矮她一頭。

走進電梯,她又問我。

“你的英文名字叫什麼?”

嗯?我沒想過這個問題。腦子裏一個個英文名字滾過去,海倫、勞拉、琳達、傑西卡……我的英文水平還停留在大學6級的水平,但是多年不用,早就忘得隻剩一點模模糊糊的影子了。這些英文名字還是靠各種美國電影才記住的。比如,《金剛》的女主人公的名字好像叫anne。

《金剛》?那時他的胳膊還在環繞著我,我們一起依偎在沙發上看電影。我的心一陣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