載難逢的機會,在獻慶帝麵前展露一番才能。

裴勍冷眼旁觀這堂上的人心詭譎,暗濤潛浪,數杯酒下肚,麵上微熱,同獻慶帝告罪一聲,起身離席醒酒。

外頭夜色已深,飄起雪花片片,常青鬆柏上掛著彩綢花帶,映著盞盞華燈暖光,喜慶又亮麗,比歡慶元日佳節還要隆重三分。

常聽人說,“腰纏十萬貫,騎鶴下餘杭”,院落中園林景致錯落,亭台樓閣,山石水榭,移步換景,別有洞天。看來這餘杭宛氏,著實富庶。

少年郎君一身白狐裘,並不執傘,冒雪緩行。

雪勢一開始是撒鹽可擬,片刻之後,變成了鵝毛漫天,好在前頭剛好有一座鬥拱飛簷八角亭,裴勍提步入亭,拂去肩頭瑩白雪片。

亭中桌凳齊全,一套定窯白釉海棠杯,一把鹿角玉蘭壺,就連細枝末節都別有雅趣。

宛氏待客果然周到。

裴勍自斟一杯熱茶,略略回味,嚐出是上好的太平猴魁。

待茶香消弭,裴勍回神,略垂眼眸,發現自己膝上多出一個粉團兒般的孩子。

粉團子一身粉椴夾襖,頸間圍一圈雪白貂絨,杏眼圓睜,臉頰粉嫩,對著不速之客好奇發問,“你是何人?”

她梳著垂髫雙髻,奶聲奶氣說話的時候,發髻上的雪白絨球左右搖晃,裴勍移開目光,淡淡回答,“我是客人。”

粉團子見他愛答不理的模樣,小手抓上他的衣擺,又問,“既然是客人,為什麼一聲不吭就喝我的茶?”

裴勍喉頭茶水微哽,垂眸看向衣擺,粉團子剛剛堆完雪人,肉乎乎的小手上還未擦幹融化的雪水,在他的白色錦袍印上兩個髒兮兮的小手印。

裴勍唇角抽了抽,勉強維持周身風度,“看來是我失禮了。”

小粉團子一笑,露出小小虎牙,“祖母家裏我最大,隻要我原諒你,父親和舅舅都不會怪罪你的!”

她講完一番好話,不忘軟軟糯糯地講明條件,“可是我和費媽媽走散了,你得和我玩一會兒才行。畢竟我都原諒你了,對不對?”

裴勍望著那兩隻搖搖晃晃的雪白絨球,覺得一陣頭疼。

他年少入朝,每日和一眾大臣位列金殿,商談國事,很少和同齡人一起玩鬧。他是家中獨子,沒有妹妹,也並不喜歡小孩子。

不過,如果母親沒有難產去世,他的弟弟也應該也有兩歲了。

這粉團子抓著他衣擺不鬆手,大有他若不答應,就哭給他看的架勢。

方才在宴席上,他被群臣吵得頭暈目眩,此時斷斷不想再聽哭聲,隻能微微點頭,“好,你先鬆手。”

粉團子乖乖撒手,拿起腰間煙羅粉椴小荷包,掏出一塊白色點心,杏眼亮晶晶,“喏!這是宜春局的薄荷糕,阿晚最喜歡了,最後一塊送給你吃!”

她身量不夠高,踮著腳把糕點遞給他,肉乎乎小手碰到他的下巴,觸♪感綿軟,盛情難卻。

亭外的十九見狀,欲上前阻攔——自家主子金尊玉貴,這粉團子不知哪裏跑來,一再唐突也就罷了,眼下還要逼著主子吃點心,若是點心有毒可怎麼辦!?

裴勍接過點心,看他一眼,“無事的,十九。”

小粉團兒看了一眼亭外滿臉不悅的侍衛,開心又得意,想坐在他身側石凳上,奈何腿兒太短,怎麼都坐不上去,索性得寸進尺,攬上了少年郎的肩頭,“哥哥抱著我!”

短短半柱香的功夫,裴勍十幾年的脾氣被磨了個幹淨。

他下意識想張口拒絕,可看著她肉乎乎小手,粉嫩嫩臉頰,還有笑晏晏杏眼,唇邊話悉數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