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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0錢不過是為了數年前的那場春夢拋出的誘餌而已,這次是連本帶利地收回來了。

阿蔓就這樣被秦懷中白白占了一回便宜,她平生第一次感到自己很低賤、很墮落,好像她生來就是任人踐踏、任人□的,她跟街頭那些野雞沒什麼區別,甚至連她們都不如,她們畢竟還得到了報償,而她什麼都沒得到。她狠狠地咒罵自己引狼入室,可她立即又自我嘲謔地笑起來了,笑中帶有幾分自輕自賤的惡意:她已經被汙辱了,再死有什麼用?難道是為了護貞?她的貞潔不是早就被那個負心人騙去了麼?她心中一陣刺痛:這一生一世,她生命中最美好、最純真的部分再也不會有了……

星降極樂城

作為九省通衢的江城,之所以稱為“江城”,當然與江密不可分,早先公共汽車不發達,主要的交通工具是船隻,在碼頭這樣的地方,各色各等人雜處,久而久之,便形成了江城所特有的“碼頭文化”——精明、世故、油滑,慣於勾心鬥角,耍小手腕。“天上九頭鳥,地下湖北佬”,便是對碼頭文化的精辟概括。

最不可忽視的是活躍在江城的雜貨鋪、電話亭、報攤等各個崗位的一群娘子軍,她們臉上搽著厚厚的脂粉,眉毛畫得細細的,嘴唇塗得紅紅的,半短不長的辮子麻利地在腦後盤成一個髻。她們說起話來嗓門很大,唾沫橫飛,而且很少顧及周圍其他人的感受,即使母女之間的親切對話,在一個外鄉人聽來都像是在吵架。誰如果不小心惹翻了她,便左手叉起腰,右手上絞著一條絹子,腦袋向右上方半仰著罵開了,一串串的髒字如同黃河之水滔滔滾滾,他家上溯十八代祖宗,下至八十代子孫都不能幸免。

江城的天空永遠是那麼晦暗汙濁,過往的車輛使得這座城市看起來無比繁華,卻又攪起漫天的煙塵:山川、樹木、房屋、街道,都塗上了一層灰白的粉末,樹葉上積滿的灰垢往往比葉片本身還厚一倍;在街上蹓躂個把小時,兩個鼻孔裏就會像煤窯一樣烏黑肮髒;隻要三天不洗頭,頭發就變成灰白色,即使再靚的女人也仿佛蒼老了十年。隻在厚厚的積雪剛化過後,才能看到澄明的藍空,不過這種情況已經很少見了,全球氣溫正在變暖,下雪的機會自然不多。

難得的是,在這林立的高樓中心,市政府附近,還有一片可容納近萬人的立體廣場,名為洪山體育館。洪山體育館分為上下兩層,上層妝點著假山怪石、茂林修竹,而且按照春、夏、秋、冬四時堆放四種盆景:春天自然百花怒放,夏為鳳仙,秋為菊花,冬為臘梅。其間又穿插栽種青鬆翠柏。遙遙一望倒也鬱鬱青青,花團錦簇,隻是走到近處,你就能隱隱聽到地下車道裏嘈雜的轟鳴聲,就像一棵被蛀蟲鏤空的朽木,隨時都會轟然倒塌,給人一種不踏實的感覺。

洪山體育館上空常年錦旗飄飄,五顏六色的汽球上懸著巨幅標語:“強身健體,利國利民”、“人類需要體育,世界向往和和平”、“功在當代,利在千秋”等。遺憾的是,洪山體育館雖名為“體育館”,也舉辦過一些體育活動,卻沒有培養出什麼體育明星、奧運健兒,倒是各種五花八門的體育彩票層出不窮,飽了彩票製造商的私囊。有的彩民好不容易抽到上千萬元大獎,兌獎時卻被彩票發行者告知:“實在不好意思,剛過兌獎期。”由於彩票上映有“本彩票解釋權在××公司”的文字,彩民們也隻能自認倒黴,恨自己沒有早去兩日,於是向偉大的體育事業甩出更多的錢。

體育館除了發行體育彩票之外,還經常舉辦各種文娛活動。江城人民是非常好客的,他們對於影視明星的熱愛程度甚至超過自己的父母、親戚、朋友,為了買到一張價格為500元的入場券,他們可以餓著肚子或帶著幹糧排一整天的長隊,那份虔誠和癡心絕對不亞於前往耶路撒冷朝聖的基督徒;為了得到與明星合影的機會,或簽名的真跡,或金尊玉貴的一吻,他們早早地將自己精心修飾一番,高舉著鮮花禮品向明星們揮手致意,待明星即將下台的那個千載難逢的瞬間,使出全身力氣擠上前去,個子高、力氣大的用胳膊將前麵的觀眾分開,就像一個穿過山林的行人分開沿途長長的蒿草那樣,大有所向披靡之勢;個子矮、力氣小的也充分發揮見縫插針的優勢,專從人腿褲襠裏鑽,那些不高不矮的比上不足比下有餘,也不是省油的燈,靈活機動地向前湧。每一個明星的到來都會給江城人帶來新的刺激,新的騷動,新的話題,所以盡管發生多起歌迷影迷被踩死的事件,江城人還是樂此不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