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幼院的暖房,是采用現代化的智能溫控裝置設計的,可以按照新生兒的舒適溫度來隨意調節。讓小嬰兒能在最佳的氣候環境下生存。
說到這兒,又不得不再感歎一句了:現代化的高科技醫療是如此的發達。
這事兒要換到過去,像三九這種被老媽天上地下海裏的蹦噠一圈下來,才七個多月就出生的早產兒,夭折的占了絕大多數。
三九,是個幸運的孩子。
幸運的三九,此刻正乖乖地睡在透明的暖箱裏做著吃奶的美夢。小家夥兒使用的這台暖箱,是前天剛從大不列顛國運抵京都的,在這個完全模擬母親子丶宮的房子裏,他緊閉著眼睛,睡得很舒心。
沒足月出生的小奶娃,樣子小小的,臉上紅紅的,皺皺的,黑黝黝的胎毛是卷卷的,服貼在小腦袋瓜上,看著別提多麼嬌弱稚嫩了,與小說裏描寫的那種一出生就長得很漂亮,見到人就會笑,瞪著圓溜溜的大眼睛要看世界的天才兒童有著巨大的差異。
“他看起來好醜,好小,呃,像個皺巴巴的小老頭……”這麼幼稚的話,是蹙著眉頭的火哥說的。
望著嚴肅的男人,連翹抿著唇笑了,“那是因為你沒見過三七出生時候的樣子,比他還要醜,臉上還長紅疙瘩呢,小奶娃剛出生都難看。”
“嗯。”悶悶地‘嗯’了一聲,邢爺一手搭在她身上,一手放在暖箱的外麵摩挲著,沒有再說話。
見他沒了反應,連翹才驚覺失言。
沒見著三七出生,沒陪她渡過來到這世上的最初幾年,是火哥這輩子最大的遺憾,這事兒他不止說一次,她這麼突然說出來,不是揭他傷疤麼?還有,在三七出生前後一直陪在身邊的男人沒有了,偏偏又是她的傷疤……
詭異地,兩個人沉默了。
想到艾擎,連翹不由自主地就想到了他最後嘶吼的那句話。
——021是卜亞楠。
卜亞楠!
那個永遠冷清得似乎沒有溫度的女人,那個在連翹初入紅刺特戰隊的時候,給她穿過各種各樣的小鞋的女人,竟然會是那個苦尋不著的間丶諜021號。而那個時候,她一直認為那不過是她愛慕火哥不得的女人小手段罷了。
深藏在紅刺內部整整十年,真的是誰都沒有想到的。
和其他人一樣,卜亞楠也是火哥親自挑選的。
不過,她在業務工作上,的確是一個優秀的女人,要不然,當初火哥也不可能選上她,還給她任了那麼重要的職務。自然,這也是NUA組織選定她蟄伏的原因。
這事兒其實也怪不得火哥,因為,她的政治檔案上,絕對一溜兒的清白。
從小學時期加入少先隊開始,她就是個優秀的女人。學生時代的班幹部,學校的團支部書記,學生會主席,高中畢業時以全市第一名的成績考入了解X軍信息通訊學院,在校期間入黨,成績斐然。畢業後,她分配到某通訊部隊,從少尉排長幹起,一路走來,連長,連指導員,紅刺機要處處長沒出過差錯。什麼技術標兵,優秀幹部等等的頭銜一直都是屬於她的光環。
可,就是這樣的人,她竟然會是一個間碟……
她想不通。
目光停留在暖箱裏恒溫狀態的兒子身上,她的眉頭不禁鎖在了一塊兒。
無意識地問話,岔開了思緒,同時,也打破了彼此的沉默。
“火哥,那個……卜處長她怎麼樣了?”
本來她是想問卜莫愁,卜大冰山的,但是最後,她還是習慣性的叫了一聲卜處長。對於卜亞楠,她說不出來自己是什麼態度,要說當初還有點仇恨什麼的,都隨著時間的推移淡化了。沒有了個人仇恨之後,剩下的國家民族大義之類的,似乎有點飄……
“嗯,什麼?”火哥似乎沒有料到她會突然問到這個話題,明顯的愣了愣,轉而又明白了過來,低歎一聲,平靜地說:“已經停職逮捕,正式提交到軍事法庭,等候審判。至於後麵的事情,由冷梟處理,我不管了。”
卜亞楠的事兒,他又何嚐想得通呢?
這是他唯一看走眼的一次,想到心裏都憋得慌。
瞧著他的樣子,連翹低笑起來,“這事兒管不著你啊,別往心裏去。謔,話又說回來了,她就沒有要求見見你麼?”
“沒有,我也不會見她。”
“哦?……唉!”
大概,以卜亞楠的驕傲,東窗事發之後,應該也不好意思要見火哥吧?
畢竟,那是她心底一直愛慕的男人。
事實上,卜亞楠雖然是NUA組織蟄伏在紅刺內部的021號,雖然掌握著紅刺絕大部分的機要文件,每天接觸得更是數不清的重要信息,但是她並沒有完全透露給NUA組織,而是有選擇性和針對性的進行了欺上瞞下。至少,對於那些會讓火哥有絕對危險的消息,她是真的沒有透露過。
隻不過麼……
她這份鑒於一個女人對自己喜歡男人的私心,並沒有能為她減去應該受到的懲罰。法律無情,何況是這樣的重罪?
背著判國這樣的罪名,她這一輩子,不要說前途,呼吸和生命怕都成問題了。
“連翹——”
沉浸在思緒中的她,被火哥突如其來的一聲驚呼拉回了現實。
“怎麼了?”
轉眸一看,隻見火哥黑眸正流光,滿臉驚喜地直勾勾盯著暖箱,整個上半身都快要趴上去了,聲音又急又亂,壓抑不住的興奮。
“快看,快看,咱兒子醒了……”
暖箱裏的三九,真的醒了。
大概是被爸爸這份似火的熱情給熏醒的吧!他稚嫩的小嘴巴一張一合地蠕動著,烏溜溜兩隻眼睛懵懂地看著這個世界,黑亮黑亮的頭發,小小的人兒兩隻小拳頭緊緊的握住,樣子特別地逗人稀罕。
貪婪地望著自己的寶貝兒子,邢爺現在的問題,通通都很幼稚。
“連翹,你說,三九他看見我們了麼?”
“沒有,新生兒的視線沒有完全發育好呢,他現在的視力大概隻有0。02,哪兒看得見我們這兒……”
“不對啊,我怎麼感覺到他對我笑了。”
呃……
好吧,見到他這股子興奮勁兒,連翹都不忍心再打擊他了。偶爾幼稚的火哥,看著也蠻可愛的,捋了捋頭發,她不禁有些失笑。
“是麼?有可能吧!大概他是小肚肚餓了!”
她的‘餓’字兒剛出口,旁邊的火鍋同誌就直起了腰,壓著嗓子喚護士。
當爹的喲!
長得很甜美小護士,就在旁邊不遠處,聞聲過來打開了暖箱的門兒,就準備給小家夥喂食了。
小三九在暖房裏,24小時都有專人看護和喂養的。反倒是連翹這個做媽的,半點兒都插不上手。就連現在醫生們一致提倡的母乳喂養,她暫時也做不到。因此,為了怕她還沒等到兒子出暖箱就已經‘回奶’了,這些天來,她一直都用擠奶的辦法,保證著小家夥的口糧不消失。
做過母親的人都知道,產婦脹奶時候的滋味兒,可真不好受。
咳!
說到這插一嘴,醫院裏原本是準備了吸奶器的,但是不知道究竟是操作不得當還是什麼問題,總是不太好使。最後,女醫生用最專業最純粹的眼光瞄著他們兩夫妻,嚴肅地說,最好的擠奶辦法,就是讓爸爸吸出來。
迫於無奈之下,夜深人靜,風高月黑,伸手不見五指的時候,火鍋同誌自然而然地就榮升成為了三九小朋友的臨時吸奶工。
“喔,喔,喔,小寶貝肚肚餓了吧?”
護士小姐的動作很輕柔,聲音也很溫柔,伺候著小三九小小軟軟的嘴巴。
這一幕,瞧得火鍋同誌心肝刺撓刺撓的,伸著脖子,眼圈兒都紅了。
“你想摸一摸他麼?”美麗的小護士瞧著他那眼神有些不忍心了。
女人麼,天生對喜歡孩子的男人不能免疫。更何況,他還是一個這麼英俊帥氣有型的男人,她很快便背棄了組織原則。
“我可以麼?”驚喜地望著她,火鍋同誌有些不確定。
他真的,真的很想摸一摸,抱一抱,親一親。因為,他實在不知道,在他的眼睛還能看見的時候,能不能近距離的觸摸一下自己的兒子。
肯定地點頭,小護士害羞地笑。
“你小心一點就成,我這可是違反規定的。”
“好,好。一定小心,一定小心。”
兩個好字,他幾乎是哽咽著說的,瞧他激動得,手指都有些顫抖。
嚴肅地理了理身上寬大的無菌服,邢爺在護士小姐的協助下,小心翼翼地用胳膊托住了三九小朋友軟軟的小身板兒,一隻手掌支撐著他的小腦袋,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瞧。
這麼小的孩子……
這麼小的孩子,他要什麼時候才能長大啊?!或者長得像三七那麼大能上幼兒園,還要上小學,上中學,上大學,參加工作,結婚生子……
這些,他還能看得見麼?
“你別怕,沒事兒的啊。我看你的手都在抖。”小護士看著他的東西,有點兒心驚膽戰,不由得出聲提醒。
她在這兒工作了三年,見過無數初做爸爸的男人,驚喜的,興奮的,激動的,這些情緒都是常見的,但她從來沒有見過一個男人,會用那麼貪婪的視線去瞧自己的孩子。
那感覺,就好像……
好像他下一秒就會看不見了一樣。
又好像……
他手心裏捧著的是一件多麼珍惜的寶貝,刻意壓抑著自己說話的聲音,那聲兒輕得,似乎特害怕過大的呼吸會驚到了小家夥兒。
“三九,你快快長啊……爸爸和媽媽都等著你,等你從暖箱裏凱旋……”
不行了,不行了。
從來都冷漠得能結冰的一雙眼睛,怎麼會有這麼柔和的眼神兒?小護士瞧得自個臉都紅了,差點兒被他溫柔的眼神兒給秒殺掉。
不過,她弄不懂的東西,連翹卻懂。
沒有說話,她一言不發地微笑著,站在他旁邊,看著男人眼睛裏慈父的閃爍光芒。
她堅信,這樣一雙光彩奪目的眼睛,絕對不應該失去他應有的光華。
——★——
噔噔瞪——
連翹老遠就能聽到高跟鞋與地麵親密接吻的聲音。VIP病區本來人就較少,環境特別安靜,這麼一串忽高忽低的響亮的聲音想不入耳都難。
她的病房門沒有關。
很快,門兒開了,門口探進來一顆漂亮的腦袋,不是爽妞兒又是誰?
有了爽妞兒的地方,屁股後麵不跟著衛大少爺合適麼?
指定是不合適的。
所以,這倆祖宗是一塊兒來的。
在連翹住院這期間,爽妞來得次數不少,來來去去好幾趟了,仍然樂此不疲,有功夫就往醫院跑,就為了見見那個傳說中的幹兒子。然而,天不遂人願,她一次都沒有碰巧瞧見過。
就為了這事兒,她把槽都快吐爛了,心裏像被火燒卷了的毛……
毛蹭蹭的。
每次來,她都得吐幾個髒字兒,罵罵娘,再順便吐槽這醫院多麼多麼不給力才舍得離開!不過麼,好歹爽妞兒也是個漂亮的美人兒,美人兒即便罵人也是好看的。至少,在衛大少爺心裏,就是這麼想的。
自從那次爽妞兒把她和衛燎的結婚戒指給‘抵押’換了北三七之後,兩個人的關係終於正式轉暖。
冬天過去了,春天還會遠麼?
於是乎。
衛大少爺圓滿了。
而爽妞兒則是再次化身為女王,對他百般折騰。
不過麼,夫妻間的折騰二字,就在於你情我願。
一個人甘之如飴,另外一個人,自然還是甘之如飴。
眼瞧著小兩口感情升溫了,又能抱抱大孫子的衛司令自然是樂見其成的。而痛定思痛的衛夫人潘碧這次是再也不敢幹涉兒子感情的事情了。
想想啊,她好不容易又裝病又改過又明誌地把老伴兒給哄回了家,哪兒還敢再犯?她是了解衛司令脾氣的,犯一次錯他可以原諒她,如果在同一個地方再犯一次,她想討個老來好,絕對不可能了。
想通了,事情就簡單了。
再者說,沒有了孟若珍在從中攛掇的潘碧,其實除了偶爾有些尖酸和刻薄,也談不上十惡不赦。更何況,受過此事的教訓之後,過了一段時間的冷屋冷灶,再回到從前歡聲笑語的家庭氛圍中來,她感動還來不及了,哪兒還會主動挑事兒呢?
人麼,就得比較,不比不知道自己幸福。
這麼一來,衛家終於又恢複了久違的溫馨,以前始終看不慣的兒媳婦,她覺得也順眼了許多。
相處之道,就在於互相理解。
良性循環,她看舒爽順眼兒了,兒子對她也順眼了。舒爽也不是一個特別矯情的女人,不管她曾經做過些什麼,到底還是衛燎的親媽,隻要她不找事,她也就加倍的對她好。
這麼一來二去,兩個人雖不說感情好得像親媽和親閨女一樣,但明裏暗裏,戰場的硝煙總算是褪散了,即便偶爾有個什麼磕磕絆絆的小矛盾,兩個人反而爭先恐後的忍讓。
隻因為,誰都不敢輕易去觸碰那條會引發家庭矛盾的底線。
傷不起的人,又何止一個?
歸根到底,禍福相依,這段經曆,對彼此來說是因禍得福又未嚐不可呢?
以上這些,都是連翹在爽妞兒屢次探病的過程中聽到的牆角風。
無疑,這樣的日子,爽妞兒是開心的。爽妞兒開心了,連翹也就放心了。最要好的姐妹終於渡過了人生中的一個大浩劫,作為她的知己,閨蜜,官方發言人,她心裏的喜悅自是不必再言說了。
現在,把鏡頭拉回來,漂亮的爽妞兒坐下來,精神倍兒好。
“我幹兒子呢,啥時候才能出來見個麵兒?”
得!
雷打不動,這妞兒又來了,連翹就知道他會問這麼一句話。每次來看她,不超過三句話,她就會提上這句。
“醫生說,保守估計得兩個月——”
“靠!什麼醫院啊!”
好吧!埋怨醫院,這句話也同樣是爽妞兒的必備語言。
翻了翻白眼兒,連翹無法和她解釋早產兒和發育不良的問題。因為腸子向來比較粗的爽妞兒,生衛舒子的時候相當的順利,她自己也沒見過早產或者生產不順當的女人,按她的說法,她生孩子就像母雞下了個蛋……
當然,說法比較誇張。不過,卻是連翹經常逗著她玩兒的時候用的。
好一番唉聲歎氣後,爽妞兒想到什麼似的,興奮地扭頭,對著自個兒的車夫,兼搬運工,兼勞工衛燎大少爺使了個眼神兒。
“上菜啊,愣個幹嘛,傻樣兒!”
“得令嘍!”好不容易才夫妻雙雙把家還,衛大少爺現在簡直就是一呼百應的萬能好老公。一接收到媳婦兒的指示,他立馬就將剛才提來的大包裹打開了——
OMG,額滴娘也……
腦袋被炸了,連翹瞪大了眼睛。
小家夥兒的衣服,鞋子,奶瓶,奶粉,玩具什麼的亂七八糟通通都有,滿滿當當裝了一大袋,上麵的標簽無一例外全是法文。
她知道爽妞兒前幾天和衛燎去了一趟巴黎,按她的說法就是婚前預熱,婚前蜜月。沒想到,這小兩口好不容易出去一趟,卻買回來這麼多孩子用的東西!
睨了一眼她光禿禿的手指,連翹促狹的眨眼兒:“喲喂,舒爽同誌,你十克拉的鑽戒不買,幹嗎替我買這麼一大堆玩意兒?多浪費啊!我家小子用的東西,至少能用到六歲了……”
一聽這話,爽妞兒不樂意了,兩隻眼睛瞪得像銅鈴:“你這是顯擺呢,還是不拿我這個幹媽當媽啊?嗤,再說我是給我幹兒子買的,有你啥事兒啊?”
誠實地點了點頭,連翹表示很滿意:“行吧,沒我事兒,真沒我事。嘿嘿,你這種精神值得表揚,一定要堅持,再繼續發揚光大。”
“得了便宜還賣乖,就是說的你!”爽妞兒吹胡子瞪眼睛。
連翹忍不住大笑,逗得其他人也跟著笑。
“你倆不是去采購結婚用品麼,你巴黎時裝呢?”
“都放家裏呢……”
“鑽戒呢?十克拉的!”
“咳……那個啊……也太奢侈了吧?咱家小老百姓,過的是樸實的小日子,真要戴那麼個戒指出門兒,光閃光閃的,我還怕別人把我手指頭給剁了呢,你說是吧?衛燎。”
“是,媳婦兒說得有道理。”衛大隊長很沒有骨氣的附合著。
現在而今眼目下,爽妞兒就算說地球是空心的,他指定也說是是是。
噗哧!
這對活寶將連翹逗樂了,看著爽妞兒又比又劃的樣子,她非常不厚道地調侃起來:“沒有十克拉的粉鑽,你也要嫁給他?!”
“嫁,我怎麼不嫁?必須嫁啊,這麼好的男人,不趕緊宣示主權怎麼成啊?”
說到這兒,她頓住了。
因為,他旁邊的勞工已經將水遞了過來,很明顯怕她說得口沫橫飛的傷了嗓子。
爽妞兒遞過去一個‘表現很好,晚上給你獎勵’的小眼神兒,順手就接過衛大少爺手裏的水,咕嚕咕嚕灌了兩大口,放下來,接著比劃:“連子,咱姐妹別說那些有的沒的了啊,我一下飛機就趕過來瞅你,你丫別玩沒良心,誠心讓我不舒坦!”
連翹嗬嗬低笑。
有了愛情的女人,都是那麼的單純又透明。
小久是,爽妞兒也是。
沒有愛情的時候,恨不得把自己的身和心完全的裹起來不被人瞧見。這有了愛情吧,什麼尖銳的刺都被拔了,小女人,始終都是小女人。比如眼前這位,連翹完全無法從她身上找到前幾個月時恨天恨地恨乾坤,眉不開,眼不亮的苦逼輕愁女樣子了。
拋開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兒,這位嘰嘰喳喳的爽妞,好像又回到了她倆初識的十八歲。歎了又歎,她問:“不說那些也成,說說,你倆的婚禮準備得怎麼樣了?”
爽妞兒歪了歪嘴,偷偷瞄了瞄衛燎,“婚禮啊,我倆準備不辦了。”
“啊!”連翹驚了驚,無力望天,直翻白眼:“不辦了啥意思?誠心讓我這輩子都鬧心是吧?誠心不讓我參加你的婚禮是吧?”
“去去去!別怕自己想得那麼重要。”
笑眯眯的斥責了她的自作多情後,爽妞兒斂了神色,挺正經地解釋:“我倆商量過了,人麼,一輩子最美的婚禮就那麼一次。我倆現在兒子都有了,再折騰幹嘛啊?也沒那精神頭了,選個日子去民政局把燙銀的本子換成燙金的本子就成了,不過就一形式……”
她說得頭頭是道,旁邊的衛大少爺直點頭,一雙桃花眼兒含情脈脈的看著自個兒老婆。等她話都說完了,他才下了結論:“對,媳婦兒,你終於也能說點兒有道理的話了!”
“什麼意思?”
挑著眉頭,母老虎發威伸爪子了!裙下之臣當如何?自然就是衛大少爺現在這模樣兒,俯首稱臣!
“沒沒沒,誤會,我的意思是說啊,你現在說的話越來越有道理了!”
瞧著他倆耍寶逗樂,連翹但笑不語。
誰能想到,當初縱橫京都美人窩的花花大少衛大少爺,也有今兒這麼一天?野狼歸營,倦鳥歸巢,世間萬物總是相生相克的。再刁再拽的人都必須得想到,在這個世界上,總有那麼一個專為克你而生的人存在著!
風水輪流轉,此話果然不假。現在,在他們這段感情裏,患得患失不太確定的人,恰恰成了以前最為篤定的衛燎。
……
兩天後,周末。
衛燎半脅迫半哀求地‘脅持’了爽妞兒,駕著他那輛火紅的蘭博基尼,愉快地穿過寒風凜冽大雪紛飛的京都街道趕到了婚姻登記處。在工作人員懷疑的眼神注視下,他終於拿到了寫著‘結婚證’三字的本本,心裏總算落下了一顆大石頭。
照相,填表,虎視眈眈地瞪著工作人員蓋鋼印,整個過程下來,他竟有些惶惶,就怕害怕哪個環節出了錯。
無疑,他愛舒爽,很愛很愛,同時,也愛他的兒子,愛他的家庭。對她一切的好,他做得很自然隨意,心甘情願。
所以,愛情的世界從來都是這樣的,它不是天秤,更沒有任何的公平可言。
誰愛得多一點兒,誰就得付出多一點,更加倒黴一點。當然,這麼說的意思,並不代表舒爽愛衛燎就少。恰恰相反,她愛衛燎也很多,多得害怕失去,多得願意為了他再次冒險和潘碧過招。
隻不過,這一次,她把點兒看得很透。
要,但不伸手。喜歡,偶爾表達。愛慕,潛藏心裏。
這個度,不能多,不能少,不能過,不能超,一定要恰恰好。
說到這兒,奉勸正在熱戀或者即將熱戀的妞兒,不管是愛情還是婚姻,它都是一個圓形的領域,它就那麼大個地兒,女人付出去的真心和感情,一定要掌控得宜。你多了,他勢必就少了,你退了,他勢必就進了。不管咱有多愛有多戀,永遠不要越過你設定的範圍。不要命的飛蛾撲火,大多數時候換來的都是傷害。
因為,對於天生就擁有征服欲的男人來說,太容易得到的東西,他們永遠都不知道珍惜。他們會心甘情願柔情似水地為一個女人洗臭襪子,也會殘忍無情地對一年四季都在為他洗臭襪子的女人不屑一顧。
這其中的差別,就是得到和不得。
——★——
人生天地之間,若白駒過隙,忽然而已。
高爾基曾經說:世界上最快而又最慢,最長而又最短,最平凡而又最珍貴,最易被忽視而又最令人後悔的就是時間。連翹的日子,正是如此這般。
一眨眼,元旦節過去了。
二眨眼,二月已經來臨。
再眨眼,很快,春節就要來了。
被霧霾籠罩了許多日子的京都城,這幾天,又開始飄起了凍雨和雪花。
此次,離她生三九已經兩個半月了,這個月子她都是在醫院渡過的。終於三九小朋友,要出院了。
為了迎接這位萬叢矚目的邢家長孫,景裏已經做好了各種準備,兩個育嬰師,兩個營養師,配置十分齊備。
回顧一下連翹兩個多月的‘長月子’,別看她整天呆醫院,但還真心沒閑著。就在身體稍微複原以後,她便不顧火哥同誌的阻攔,差人將她放置在景裏的那些寶貝醫書搬了過來。
在這個期間,周益也定期來給火哥做保守治療,兩個人對治療方案進行過多次磋商,但是卻始終找不到突破口。從周益口中她還知道,在這之前,他已經聯係過國內外的眼科專家進行過會診。最後,專家們的看法基本和他保持一致,想要根治不可能,隻有保守治療,至於哪個時候會徹底失明,會不會徹底失明,誰也說不清。
隻有,看造化了。
她研究出來的藥方拿給周益一一調配過,完全沒有效果,幾乎能夠想到的辦法都試過了,她還背著火哥偷偷讓周益多次抽取她的血液進行化驗和分析。但是,分析結果非常不幸,她跟普通人一樣,不僅和香妃沒半毛錢的關係,甚至她身上沒有半點兒異常。
一時半會兒的,治療完全陷入僵局,沒有半點兒進展。
不過,火哥說她身上香味兒的莫名其妙消失,給她提了一個醒兒。後來她仔細琢磨過,這事兒極有可能與邢子陽在她身上注射的名為‘致命誘惑’的藥物有關。
某一天,她也曾突發奇想,或許真是誤打誤撞,那種藥物和她身體裏的剛好相克,以毒攻毒給化解了呢?!從中藥理論來說,這不是沒有可能的。最後,她和周益商量以後決定,將研究的突破口和重點方向放到了這個上麵。彼時,劉嬋已經服法,當初那瓶注射的液體作為證據已經被提取了出來,裏麵配加的藥物成分也很明確了。
但是,那些成分都是能讓人無法克製地產生情丶欲的東西,對他的身體很有可能會有損傷。她又剛剛生產,在這種的情況下,給火哥用這種藥,合適麼?
更何況,連翹當初能挺過來,就是因為她身上的藥物反作用,但火哥能挺麼?每個人的體質不同,誰也不敢把他老人家當做小白鼠啊。
此事一拖,二拖,三拖,沒有定案,就這麼擱淺下來了。連翹想,先另尋他途,如果實在不行,等她能那個啥了,試一試也未嚐不可!
臨出院之前,幾個醫生最後一次為邢克小朋友做了體驗,一致認定,各項指標都正常了,是一個身體倍兒棒的小夥子了。一聽這話,連翹長期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來了。
同樣也是在臨前之行,她第一次在護士小姐的指導下喂小家夥兒吃奶。由於不習慣吃母乳,過了好一會兒,小三九還是不碰,逼急了就蹙著小眉頭,揮拳踢腿地扁嘴。這種畫麵,瞧得做了兩個多月吸奶工的火鍋同誌毛蹭蹭的發狠,真恨不得代替兒子上。
眼看別扭的小三九實在不行,護士小姐隻能歎氣。
“先這樣吧,回家再多試幾次,他就會了,孩子天生都是會吃母乳的,主要是不習慣。”
“謝謝!”兒子不吃自己產的糧食,連翹眼圈都急紅了。
“不謝不謝,你也記得多補補,豬蹄湯什麼的別怕膩,多喝點,催奶的……”
“哦!”他都不喝,催奶有啥用啊?
連翹默了!
一邊兒看著火哥收拾東西,一邊兒聽著護士不停在那兒醫囑,手輕輕拍著繈褓裏的兒子,突然覺得這日子,特別的恍惚。
時間過得真快啊,已經兩個多月了?
看來萬事萬物都會變,唯有時間才是永恒。始終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向前向前再向前轉動著。
……
……
小三九,勝利回景裏了!
大概小家夥也會貪新鮮,一進景裏的客廳,他就睜開了眼睛,茫然又懵懂地似乎在打量了四周。孩子還不到三個月,脖子還很軟,火哥小心的托著他的頭,對著人聲鼎沸熱鬧非凡的客廳裏的眾人一一介紹。
這是爺爺,這是奶奶,這是姥爺,這是姑姑,這是姑父,這是姐姐,這是幹爹幹媽……
他的樣子,看著慎重,其實蠻幼稚,這麼小的孩兒哪裏懂啊?
不過麼,小三九雖然弄不懂這些都笑得合不攏嘴的人是誰,但相當給老爸麵子,小嘴不停地喔喔喔著,惹得眾人大笑不止。
“爸爸,給我抱抱……我抱抱弟弟……”
掂著腳尖,三七小美妞小小的個子,不停地在爸爸的邊兒上跳躍著,像隻小猴子似的攀著胳膊,水汪汪的眼睛都快落到弟弟身上了,伸長了胳膊不知疲憊地舉著要抱弟弟。
弟弟回來了,哪能少得了姐姐的威風呢?
邢爺笑著將三九的繈褓舉高,騰出一隻手揉了揉她的腦袋:“不行不行,你老實點兒坐著,你太小了,會摔著弟弟的。”
老爹這句太不中聽了,三七小美妞扁著嘴,立馬就打蔫。
哼!
長長地哼了一聲我和,她蹦噠到沙發上,蜷著膝蓋坐著,小下巴就擱上麵,無比哀怨地眨巴著眼睛,溜了一圈兒發現一個悲催的事實,大人們的眼睛裏,就隻有弟弟。
不平衡,不平等,她要反抗!
“爺爺奶奶,爸爸媽媽,姑姑姑父,你們瞧瞧,我比小白菜還可憐了!你們有了三九,就不要三七了。生了弟弟,沒了姐姐……喜新厭舊的大人,哼哼!我正式宣布,和你們散夥!”
嘖!
小丫頭這醋酸兒,飆得高哦!
火哥和連翹好笑地對視一眼後,做老爸的趕緊將兒子遞給了樂嗬個不停的沈老太太,大步過去坐在沙發上安慰女兒受傷害的小心靈。
“傻閨女,怎麼跟弟弟吃醋?他才兩個多月,你算算啊,你比他大了多少倍?”
“哼!”三七將頭偏到一邊兒,不予理睬。
嗬,這是真急眼兒了。
小孩子麼,都有些自私的心重。原本家裏就隻有她一個小的,人人都寵著她,愛著她,這突然之間又多出來了一個和她搶位置的,即便是靈動通透的三七小美妞,一時之間也表示接受不良了。
望著女兒,連翹到是能理解丫頭心裏的落差感。附合著火哥的話,她也坐到了女兒身邊,捏了捏她粉嫩嫩的小臉兒,又好笑地刮她撅著的嘴:“爸爸的話太有道理了,三七,都說女兒才是媽媽的貼心小棉襖,誰也沒有說兒子不是?”
不服氣的從鼻腔裏哼了一聲兒,三七扁了扁嘴,有至少一籮筐的道理反駁。
“是呀是呀,媽媽你也說是小棉襖嘍,棉襖不就是冬天才穿的麼,夏天呢,春天呢……隨時都可以脫下!”
一言既往,惹了滿客廳的笑意。
這小丫頭,太會詭辯了!
無奈地翻了個白眼,連翹見她不時往奶奶懷裏瞄的小眼神兒,大概明白了個七七八八。好笑地捅了捅她的小胳膊,恨鐵不成鋼的訓他:“想看弟弟就上去看唄!不過,三七的小胳膊還沒有足夠的力量,爸爸怕你摔著弟弟是對的。所以能看能摸不能抱,懂了沒?”
“知道啦,知道啦!”
終究,還是受不了想看弟弟的誘惑,連三七女士妥協了。
一家人終於齊整了,歡樂來得就特別快。再者說,有了連三七女士的地方,就絕對不會少了笑聲,逗著奶奶懷裏那個‘新玩具’,她水汪汪的眼睛都在放光。三九的手好小,三九的嘴好小,三九的鼻子也好啊,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小丫頭,逗得三九揮舞著小胳臂蹬著小腿兒窩著小嘴巴,似乎也想要說話。
客廳裏,一時間,笑音繞梁。
勤務人員早就準備好了飯菜,就等著他們母子倆回來了。見差不多到了飯點兒,沈老太太抱著小奶娃就催促著大家去餐廳進餐。今兒來的人都是自家人,言語間誰也用著客氣,魚貫而入去了餐廳。
吃飯麼,團圓麼,自然又是另一番歡樂了。
飯桌上,三七小美妞再次發揚了她搞笑的精神,將綠豆大的事兒說成西瓜成熟了。咬著筷頭,扒拉著碗裏的飯,不時瞄著旁邊嬰兒車裏的弟弟。
一會搖頭,一會點頭。
最後,她拍著自個兒的小胸口,信誓旦旦地向大人們保證,有了她連三七女士在,就一定能讓邢克先生脫離萬惡的封建家長製,殘酷的軍事化領導製,自由健康的茁壯成長,成為對社會有用的四有新人。
話一說完,大人們都合不攏嘴。
小丫頭,猴兒精的,懂得審時度勢,很快便又撈到了好處無數,摩天大樓模型一個,電動小摩托車一輛手到逮來。
嘿嘿!
餐桌對於一個家庭的意義,大多數時候,不僅僅隻有吃飯的功能,基本上,都能臨時充當家庭的小型會議室作用。在這樣一個歡樂的氣氛裏,除了迎接三久,邢小久和謝銘誠的元宵婚禮顯然也是重大家庭決策之一。
現在離春節就幾天了,離他倆婚禮的元宵節自然也不會太遠了。婚房已經準備好了,婚紗正在趕製中,請柬也已經印好了,至於婚禮上要帶的首飾,就是小久姑娘自己設計的那套,名為‘癡’的獲獎珠寶。
癡心一片,終換眷屬。
一對戀人,眼看就要開花結果了,大家說著也能感受那份喜氣。
……
臨離開景裏前,小久把連翹拉到了旁邊,明裏說是讓嫂子得空了陪她去新房看看還需要添置什麼物品。實際上說白了,就是想約她到處逛逛,聊聊天,散散心。
按小久姑娘的理解,嫂子足足在醫院裏呆了兩個多月,醫院啥地方?沒病的人都能呆出毛病來,何況嫂子剛剛生育,按書上的說法,最容易得產後憂鬱症。
因為她和謝銘誠準備要小孩兒了,所以啊,最近這姑娘沒少看這方麵的書。
不得不說,她有的時候也是心細如發的。雖然大嫂麵兒上看著似乎蠻開心,但她敏銳的察覺到了,生了三九再回家的嫂子,和以前總是有什麼地方不一樣了,大哥也是,他倆之間似乎有什麼秘密不樂意告訴家人似的。
猜不透。
回天鷹大隊營區的路上,她靠在椅背上,托著腮幫左思右想了半天,還是不得其解。於是乎,她還是把話題丟給了她的狗頭軍師——謝大隊長!
“你覺得我說得對不對呢?謝銘誠!”
全神貫注地盯著前麵濕丶滑的路麵兒,謝銘誠可沒敢把心裏的疑惑說出來。憨憨地笑了笑,他對自己的媳婦兒,一般采用安慰政策:“啊!有嗎?~沒有吧?傻丫頭,別胡思亂想了啊,我看啊,不是嫂子有產後憂鬱症,是你有婚前抑鬱症才對!”
小久嗔怪地瞪他:“我?你缺心眼兒吧,謝銘誠!你哪隻眼睛看到我有抑鬱症了。”
“對對對,我就是缺心眼兒!”
在小久麵前,謝大隊長哪兒有在軍營裏高大全的威風?對他的媳婦兒,他是隨時隨地都恨不得寵著疼著,就算是開玩笑,也是她說啥就是啥。他的意識和認知裏,婚姻如同軍令。部隊裏,軍令如山,在家裏,媳婦兒的話,就是等同於山的軍令。
缺心眼就缺心眼唄!
傻樂著點頭,他說完了老半天,卻不見小久回應,轉頭一瞥,心下立馬就慌了。
“喲,這是怎麼了?臉色咋這麼難看?哪兒不舒服了?”
捂著胸口,小久臉色發白,大口地喘著氣兒。
不是裝的,她是真的胸口堵得難受!
突然,她一把捂住嘴,唔唔著嘟囔:“謝銘誠,快停車……我,我想吐……”
“怎麼了,怎麼了?來,吐這兒——”
媳婦兒不舒服,還得了麼?
謝大隊長趕緊將獵豹車停在了路邊兒,替他遞過礦泉水,還有一個塑料袋兒,卻不敢真的打開車門讓她下車去吐。沒法兒,外麵的天兒實在太冷了,她剛才上了車就把外套脫掉了,這樣下去,非得弄感冒了不行。
嘔——嘔——嘔——
幹嘔了一陣兒,小久也沒真吐,好半晌才緩過那股勁兒來。
拍著她的後背,謝銘誠心疼得不行,“丫頭,你沒事兒吧?咱現在去醫院看看?”
搖了搖頭,汽車的燈光下,小久的臉上氤氳著了一層霧靄般的色彩,小臉兒紅撲撲的。瞧得謝銘誠心慌得不已,趕緊將手背搭上了她的額頭:“臉這麼紅?咦,沒發燒啊!”
“沒啥大事兒。”
沒啥大事,不還是有事兒麼?
擰著眉頭,謝大隊長不淡定了:“不對啊,你是不是瞞著我啥事兒呢吧?”
抬起眼皮兒,小久毫無預警地伸出手,在他腿上使勁兒擰了一把,恨恨地說:“謝銘誠,你現在一點兒都不關心我了……”
這話說得,哪兒跟哪兒啊?張飛打嶽飛,可不就是完全不著調麼!
多冤啊,謝大隊長可憐地瞅著她,摸不著頭腦了。
“可不幸冤枉好人啊,我怎麼就不關心你了?”
咬了咬下唇,小久姑娘笑得有點兒神秘,趁他傻呆呆發愣的當兒,一把揪過他的領口來。接著,順勢環著他的頸項,在他唇上親了親,“關心是吧,你說,我家親戚啥時候來?”
“哪個親戚啊?”
“你——我大姨媽!”
明白了!
即便再遲鈍,謝大隊長這時候也該回過神來了。他倆打了結婚證之後,做那事兒就從來沒有避過孕,而她的月事兒他都記得挺清楚的,她這麼一提醒,算算日子。
喲喂,已經遲到了快半個月了。
這,是懷上了?!
他也快要做爸爸了?!
狂喜,驚喜,喜上眉梢的他一把摟緊了她,不等她的嘴巴合上,橫刀立馬地就捧著她的臉,將滾湯的唇覆蓋了上去。輕輕地,溫柔地,憐惜地吻著,吮著,捉住她的唇就進行著你來我往的追逐和嬉戲。
反複糾纏。
良久,退出時又在她額角落下一吻,緊攬入懷,激動和興奮的情緒下,他的嗓子有些粗勵沙啞。
“小久,我的丫頭,你真好,真好!我,我都不知道該怎麼疼你才好了。”
“噗,謝銘誠,你學貧了,也會甜言蜜語,油腔滑調了是吧?”
“哪兒有啊,半個點兒都不帶摻假的——”
說完,一聲歎息。
沒錯,他就是恨不得給她最好的一切,恨不得傾其所有,給她寵愛,給她保護,給她保證和承諾。
“嘿,謝銘誠,我相信你!”
對視一眼,小久姑娘水澤的眸子,與他濃黑的眸色糾纏在一起,瞬時間,似乎空氣都被滲染得情絲瀲灩。
他的眼底。情濃,意濃,愛濃——
她的眼底。癡戀,愛戀,迷戀——
或許,就是這份濃鬱的戀情感動了上天吧,就在他倆舉行婚禮前的二十幾天,或者說在他們認識的第十個年頭,終於賜給了他們一個愛的結晶。
此時。車窗外,雪花飛舞。
車窗內,兩個激動的炙熱身軀緊緊地擁抱著,親吻著,久久不舍得分離,貼合著的唇,擠壓著身體,沒有半點兒空隙和距離,恨不得,恨不得將彼此融入對方的愛戀嗬!
如同一團炙烈的火,在燃燒,不停地燃燒。
車來車往的繁華大街上,誰也不會知道,在那輛軍用獵豹裏,死死糾纏的男女,曾經有過怎樣刻骨銘心的愛情。
瓊瑤曾說:每一盞燈下,都有一個故事。
姒錦也說:每一輛車裏,都有一份愛情。
——★——
臨近春節這幾天,京都城又降溫了。
然而,在暖氣開得很足的景裏臥室裏,連翹卻沒有絲毫的涼意。
晚上九點半。
三九交給育嬰師管理了,特別難搞的三七也已經睡下了,而她還在挑燈夜戰。昏黃的燈光下,她捧著一本線裝的古籍中醫書,右手握著一隻筆,對新寫的方子進行著比對,準備明兒交給周益推敲。
見她為了自己的事兒這麼熬著,邢爺心裏說不出來的心疼。可是,他知道他女人那小性子,多麼的倔強?不服輸,不服氣的性格是一個方麵,鐵了心非得為他的眼睛找出治愈的藥方又是另外一個方麵。這一拿上了書,她哪裏還能放得下?
幾次勸說無效後,邢爺使出了殺手鐧,也到書房翻了一本《西方軍事概論》出來,斜躺在她的旁邊,一言不發地陪著她看。
這招兒好使,她立馬從書裏抬起頭來,轉身麵對著他,擰緊了眉頭。
“邢烈火同誌,你的眼睛,最好不要太過疲勞。”
“連翹同誌——”嚴肅地放下書,邢爺冷厲地瞪了她好幾秒,眉目才鬆動了下來,喟歎一聲將她摟進懷裏,深邃的黑眸裏滿是憐惜:“我的傻姑娘,你擔心我,我也不喜歡你為了我辛苦,懂嗎?”
心裏一窒。
沉默著點頭表示理解,連翹合上書,乖巧地半趴在他的懷裏,放柔了嗓音:“火哥,我再弄一會兒就好,你先睡,或者閉著眼睛小憩一會兒,好嗎?”
“不好!”
想也沒想,邢爺冷著臉,直接拒絕了。瞅了瞅掛鍾,他拉過她的手來,一點一點撫過她五根纖細的指頭,慢慢穿丶插其中,與她交纏在一起,輕聲喚。
“寶貝兒……”
冷不防他這麼輕柔的一喚,連翹心肝顫了顫,就想從她懷裏爬起來。哪料到,她身子剛動,就被霸道的火鍋同誌給圈了回去,再次落進了他的包圍圈。
他笑了。
“……別動啊!你不是說,今後還要做我的眼睛麼?你不打算愛惜自己的身體,我還得愛惜自己的眼睛呢!”
眼睛澀了澀,連翹默了。
摟抱片刻,她歎服了。起身將兩個人的書一起放到了床頭櫃上,收拾好就上了床。一如既往的,她半蜷著身體靠在他的懷裏,任由他的雙臂溫柔地環住她的腰,臉貼在她的頭上。
“睡吧!邢烈火同誌,現在,是你的眼睛在陪你睡覺!”
“乖寶貝……”某男奸計得逞,偷偷直樂。
“喂,甭肉麻啊,要不然我跟你急啊。”
笑著樂著調侃著,可是,她嘟囔的聲音卻是啞啞地。她心裏在怨懟自己,她忽略了火哥的感覺。隻顧著一味的研究怎麼治療他的眼睛,怎麼就沒有想到,她在書裏沉思的每一秒鍾,其實都在無形中給他增加心裏負擔和壓力?
她想好了,從明兒起,這事兒最好也背著他。
側過身來,邢爺對上了她霧蒙蒙的眼睛。
“怎麼急?你急一個給爺看看!”
“嘿,你讓我急,我偏不急。”
邢爺喜歡她這刁巧的小模樣兒,不由自主地笑了笑,憐愛地揉了揉她的腦袋,笑著拉過被子,將兩個人裹在裏麵。伸出手,熄了燈,暗夜裏的被褥下,他臉上帶著微笑,一直握緊著她的手。
沉寂了好一會兒,他磁性的聲音似是染上了夜色,好聽得讓人迷醉:“傻妮兒,你怎麼比我還緊張?我真的沒有什麼,我是個幸運兒,父母,妻子,女兒,兒子,妹妹,家庭,生活,事業,金錢,我什麼都不缺,就算是眼睛看不見,又有什麼可遺憾的呢?”
“火哥,你別這麼說。”更加用力的回握他,連翹鼻子酸酸的。
聽著她急切的語氣,邢爺好笑地拍了拍她的手。
他的唇角,真的是上揚的,他的心情,真沒有受到絲毫的影響。
“得了這麼多寶貝,我是真的很感謝老天了,人麼,得學會知足,你別以為老子是矯情!”
眼眶一熱,在他淡淡的低語聲裏,連翹跟著他的話,記憶不斷倒帶——
她和他,能走到今天,的確是多麼的不容易啊!一路走來的風風雨雨,需要多堅強的神經才能抵抗得過?既然已經經曆過了這麼多,現在再來什麼挫折又是他們倆不能應付的呢?
孩子健康成長,他們夫妻恩愛,好好孝敬父母,人生堪得圓滿了……有什麼可難過的呢?至少,她不能讓火哥瞧出她的難過。這麼一想,心下寬慰了不少。
有什麼關係?有什麼關係呢?!隻要一家人好好在一起,真他媽沒啥關係!連翹原就是個神經無比強大的妞兒,再被邢爺這麼不斷進行著小強般的心理暗示,還真的就起到了作用,覺得日子沒有那麼糟糕。
於是乎,她主動打趣著笑了起來:“喂,你說得太對了,火哥。你要真成了瞎子,對我來說,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邢爺聽她說得有點兒意思,笑著問:“哦,這話怎麼說?”
“你要是瞎了,就再沒有別的女人能瞧得上你了,你也沒法兒瞧那些會勾搭人的年輕女孩兒了。這樣啊,等我皮膚皺了,頭發白了,牙齒掉了,脊背駝了……你永遠都不會瞧到,那麼,在你記憶裏的連翹,永遠都是美美的……”
“嗬嗬……”托起她的下巴,邢爺俯下頭去吻了吻她那咧著的嘴,樂不可支地悶笑:“我家小媳婦兒,果然聰明!一下子就想到這麼多的好處來。”
“難道不對麼?”
邢爺似笑非笑,在她的耳邊輕言軟語:“要說對,也對,要說不對,也不對!”
“哦,這話怎麼說的?”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她毫不猶豫地就將同樣的問句還給了他。
捋著她柔順的長發,邢爺的聲音更軟了,軟得幾乎都化成了水:“對的地方是,你說的話事實存在,誰家的大姑娘看得上瞎子不是?!不對的是,即便我看得見,看得見你皮膚皺了,頭發白了,牙齒掉了,脊背駝了。但是……”
說到這兒,他的黑眸裏流過一抹光彩,記起了最遙遠的回憶,勾著唇的弧度更大了:“但是在我的記憶裏,你永遠都是最美的連翹,那個清熱解毒還能去火,早春開花,先葉後花,花香淡豔,滿枝金黃,豔麗可愛的連翹。”
“火哥,你還記得……”
心思滲了水,軟軟的,連翹將自己溫熱的身子貼緊了他,腦袋鴕鳥似的埋進他的懷裏,滿足地喟歎了一聲。
原來他記得,記得她說過的那些話。
那一天,被他強押上車的她,是這麼臭屁的告訴過他。
想起過往,不禁唏噓。
“這是害羞了?”將她的腦袋抬了起來,邢爺愛憐地在她額間印上一吻,繼續悶笑:“我還記得,有個丫頭不要臉的說啊,她是香妃轉世,要換到古時候,那就是鳳格的命——”
咯咯直笑,連翹心襟微寬,真笑了,發自內心的笑。
那些年幼無知的歲月,好像說什麼話,做什麼事兒都是沒經過大腦的。不過,單純的年華,實在是最美好的!
唇角輕揚,眉梢微挑,她心情愉快起來,不客氣地回敬:“誰讓你那時候忒討厭,又拽又煩,整一個閻王臉,我又沒欠你錢……嘿,我還以為有多冷多不近人情呢,原來也不過是一個悶騷貨,不要臉的程度,半點兒不比我差!”
黑暗裏,邢爺悶聲發笑。
緊接著,他一翻身就壓在她的身上,說的話就真真悶騷了:“對唄!所以說,眼睛看不見對老子來說真不算個事兒,隻要咱老二中用就好,照樣能把你辦踏實。”
推了推他,連翹輕罵:“你現在不是悶騷了,是明騷!”
一口噙上她的耳朵,邢爺大言不慚地表態:“革命人士就得騷!要不然我媳婦兒打哪兒來?要說啊,也幸虧爺騷得早,把你給辦妥了。要是再晚一步,咱家閨女和小子說不定就成別人家的了!”
“哈哈,傻不傻啊你!”
“狼群圍繞,不得不防啊!這叫戰略戰術!”
“無賴!老無賴!”
“大丈夫,該無賴的時候,就得無賴!不過,任誰虎視眈眈,到底還是爺棋高一著,見縫插針插得好。”
“去去去!”
“嗬,乖寶,睡吧!”
“一起……”
——★——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此小年也。——《莊子·逍遙遊》
農曆臘月二十三日,是民間俗稱的小年。
家家戶戶都得準備好年貨了,節日的氣氛越來越濃鬱,就等著那闔家團圓的大年夜到來。而但凡是這種節日,邢家人都會集中到邢宅。
今年,當然也不例外。
小年到了,偌大的邢宅裏,早早的就忙開了,精神尚可的邢老奶奶穿上了大紅的中式唐裝,被三七戲稱為新娘子的她樂嗬嗬地坐在客廳裏,品著兒媳婦特地為她泡的花茶,不勝感慨。
到頭來,還是兒媳婦了解她啊。
她好的就是這一杯。
沈老太太挺尷尬的,原本她是不來的,卻又實在熬不過女兒和孫女的強烈要求,到底還是作為‘客人’列席了邢家的團圓家宴。身份窘迫的她,除了細心的替舊時婆婆泡茶,並不多言。對於婆婆,老太太還是有感情的。畢竟她們相處過那麼多年,又是曾經把她當親生閨女對待過的老人。所以在這樣的氣氛之下,要說她的心不會柔軟,那指定是假的。
但是,在瞧到老頭子那雙化為了柔情的眼睛後,最終,暗自歎息。
還能回到過去麼?
眉開眼笑的邢老奶奶人老心不糊塗,樂見其成地招呼她坐離自己近點兒,嘮著舊時的家常嗑,絕口不提那些讓他們糟心的事兒,這位老人家很明白,知道該避諱什麼,該說些什麼。
另一邊的沙發上,拿著報紙裝模作樣的邢遠征同誌,心裏一直不太淡定,甚至還有些忐忑。但是……
不管她會不會原諒自己,對他來說,今天都是曆史性的進步。事隔十幾年,她終於再次踏入了邢宅。
這樣就很好了吧!
由於沈老太太和三九的到來,今兒的邢家真是久違的人團圓了。除了二伯邢遠程夫婦倆常舊悶著頭不說話之外,大家夥兒都開心的合不攏嘴,一會兒逗逗三七,一會兒逗逗三九,三伯更是不停地教育起邢少東來,讓她好好跟大哥學學,該成家立業了雲雲。
氣氛,很和諧。
不足三個月的三九,小身子已經長開了一些。按三七的說法,弟弟長得眉是眉,眼是眼,已經有天下第一帥哥的潛質了。可是,當小久姑姑忍不住取笑地問她,到底是三九帥還是錢天縱比較帥的時候,小丫頭竟然開天辟地的害羞了,拿著一把閃著亮光的倚天劍追得小久滿客廳跑,直到小久求饒為止。
歡聲笑語,不斷。邢家大宅,增添了許多人氣兒。
大廚房裏,正按照各自不同的口味準備晚餐。趁著下午這段時間,小久將老公、老哥、父母乃至侄子侄女們通通都拋下了,親自駕車帶著連翹去了她和謝隊的新房視察,她那股子喜悅勁兒,美其名曰是征求意見,但實質上,連翹瞧著像在獻寶啊。
得瑟啊,姑娘!
一路上,這位姑娘幾乎沒停過的樂嗬笑聲,清脆的,銀鈴似的,很好聽,真心感染了連翹的心情。聽著她繪聲繪色地描述,她自己心裏那本就喜慶的節日好心情,再次被她推向了高潮。
喜洋洋,加了點氣,喜氣洋洋。
小久和謝隊的新家是她一手設計的,整個房間的布置,看上去算不得豪華,甚至可以用簡樸來形容。一來小久本就不是一個喜歡用錢來裝點俗氣的姑娘。二來她還得照顧謝銘誠的情緒,婚姻和戀愛不一樣,彼此寬容和理解才是王道。
連翹噙著淺笑坐在沙發上,梨窩淺淺的聽著小久麻雀似的嘰嘰喳喳說過不停,隨著她的介紹,她認真地細賞起來。不得不承認,看著挺簡單的房屋,仔細觀察就能發現,那些不可忽視的獨具匠心裝潢,絕對是邢小久式的獨家原創。
用了心,用了情,細細品味,還能瞧出那份濃濃的——愛的味道。
臥室,書房,臥房,甚至已經備好了嬰兒房,九十多平的一套二,被她弄得井井有條。
“怎麼樣,嫂子,給點兒意見!”終於,急需別人表揚的小久姑娘憋不住問了。
連翹將視線上移,從她家的家私挪到了她紅撲撲的臉帽上。
一瞬間,好像看到她臉上閃過一抹幸福的光亮。
衝她豎了豎大拇指,她抿嘴直樂,“很不錯!相當不錯!話說,你是小久麼?你還是邢家的小久麼,我怎麼感覺不太像啊,整一個賢妻良母麼!”
“如假包換!”
拍了拍手,小久笑眯眯地將她帶到了廚房。揮舞著手的樣子,像個準備征伐戰場的將軍。
“看到沒有,嫂子!以後啊,我要好好練習廚藝,徹底占領這塊兒地方……不過,我向咱媽討教廚藝她卻不讚同,還高深莫測地說什麼,揪住男人的心,比抓住男人的胃更重要……”
說到這,小久有些惱火。
無疑,沈老太太和當初的爽妞一樣。又是一個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的非典型案例。
按照爽妞兒的理論,小久這想法,簡直就是自尋死路。不過,連翹相信,如果謝銘誠都會背叛邢小久,那這世界上的好男人都會絕種。
對於嫂子的這個論調,小久聽得很受用,紅著臉急切地追問:“真的啊?”
“真的啊,謝隊對你的感情,那絕對是鋼鋼的,無堅不摧的,能開花結果的……”
開花結果……嗬……這四個字兒,立馬讓小久姑娘羞澀了起來。
“嫂子,我懷孕了……”
條件反射地將目光落到她平坦的小腹上,連翹目露驚喜,“呀,好事啊!爸媽知道了嗎?”
搖了搖頭,小久眨了眨眼睛,笑了:“還沒有呢,等測試確定了再說……或者,作為新年禮物在除夕夜宣布,或者作為新婚炸彈,在我的婚禮上公布,嘿嘿……”
“真有你的!”
望天花板,連翹豎拇指。
快樂著小久的快樂,幸福著她自己的幸福。沉浸在小久對未來婚姻生活的憧憬裏時,就聽到了自己手機的鈴聲,這是三七因為過年,昨兒才專程為她設置的一首《大拜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