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春天,草長鶯飛。溫暖的春風吹拂在人們的臉上,輕柔地就像戀人的初吻。麵朝黃土背朝天的農人卻是沒有這種興致,一年之計在於春,他們繁忙地在田地裏勞作,就怕誤了這一年的收成。
江州城外一百裏。
在一塊等待鬆土的旱地裏,一個身著破布衣衫的小夥子斜躺在一捆幹草上,嘴裏叼著一根草莖。他約摸十八九歲年紀,臉生得極為英俊,白白淨淨,若不是這一件打著十幾個補丁的破布衣衫,任誰都要以為他是某有錢人家的公子哥。
小夥子麵前擺著一個豁了口的瓷碗,他右手伸進衣袋,拈出三顆骰子來。骰子是很普通的那種,邊緣已經磨得光滑了。小夥子五指團成一團,輕輕地攏住三顆骰子,就聽見他輕“嗨”一聲,三顆骰子擲進瓷碗裏,發出清脆的響聲。
三顆骰子的溜溜地轉動,麵上的點數不住地變幻著,也不知停下來是何點數。但這個青年似乎胸有成竹的樣子,喝一聲:“三個六!”
三個六就是豹子,豹子是骰子裏的至尊寶,通吃。根據一些有經驗的賭徒統計,大概要擲二百多次骰子,才會出現這麼樣一個點子。
可是這個小夥子將骰子拈起來,擲進瓷碗裏,又是一個豹子。他這樣隨隨便便地擲了十幾把,居然把把都是豹子,要是這時候他是在賭場,還不要賺個缽滿盆滿。
“小三,你又在玩骰子,當心爹看見,把你的手剁了!”
一個扛著鋤頭,和小夥子模樣有幾分相似的年輕人走了過來,他比小夥子大兩歲,是小夥子的二哥,身板結實,麵龐黧黑。他一走過來,就翻起地來。小夥子也翻身坐起,翻地。
“二哥,還是你最疼我,知道我幹不完這些活就來幫我。”小夥子顯然和這個二哥相處得很融洽,是以涎著臉道。
“小三,我幫得了你一次二次,幫不了你三次四次,自從你元宵節和村裏人賭錢,爹就留心你了,讓我和大哥盯緊你。要是讓他知道你不幹活,還在地裏玩骰子,不把你的皮扒了。”
“二哥,我就奇怪了,爹為什麼那麼反對我賭錢。我第一次賭錢,就把那些人贏了個精光,本來打算再贏幾次,就把咱家的破屋修修,可爹倒好,把我暴打了一頓不說,還把我贏的錢都扔進河裏。你說,他這不是見錢作嘔嗎?咱家十三畝薄地,一年辛苦到頭也掙不了幾個銀子,直到現在還沒錢給大哥娶媳婦!”
“這樣的話你在我麵前說說也就罷了,大哥麵前都不要說,他和爹是一個鼻孔出氣。哎,要不是咱娘死得早,我們也不用這麼辛苦了。”
小夥子看著二哥一鋤又一鋤地用力挖土,好像要把生活的艱辛都埋進土裏去。他也用力挖起來,可是挖了不到一會兒,他就腰酸背痛,汗水順著他的臉頰流下來。雖然家境不好,但他作為家中最小的孩子,娘在世時,一直都嬌慣著他,重活從不讓他幹。
想到娘,小夥子的鼻子不由得一酸,兩滴淚水掉下來。
遠處,一頂大轎緩緩地抬過來,不時從大轎裏扔出肉骨頭和瓜皮果殼之類。抬轎的是八個壯漢,胳膊上的肌肉隆起,可是他們抬著這頂大轎卻是並不輕鬆,也不知大轎裏坐著的是什麼“重量級”人物。
走在轎子前頭領路的是一個頜下一綹山羊胡子的瘦小老者,一對老鼠眼,小夥子認得他是胡管家。他是城裏沙老爺家裏的管家,年年秋收都要下來收租,因為這附近都是沙老爺家的田地。小夥子一家子也是租種沙老爺家的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