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口氣終於通順了。

外麵天色已晚,在用過晚飯後,他們攜手沿著江邊行走。

天已經黑了,主街上的商販雲集在此,各式花樣的江燈點亮了沿江一線,人來人往好不熱鬧。而遠處潮水聲聲的江麵上,已能見到燈一盞盞從江邊飄開,像漫天星辰倒進江水,再被微風徐波將密集的星辰化開。

莊衍握著他的手,在江邊小道走了好一會,回想剛才池罔以佛經辯得那老和尚啞口無言的情形,不僅搖頭笑道:“你啊,每每和我說討厭和尚,卻能將這些佛經都背下來……就連在寺廟中潛心修行的僧人,也不及你的程度。你不信佛,卻有慈悲心,能以佛心入道……我想不明白,你既然不信不喜,為何能在佛道上走了這麼遠呢?”

池罔好一會沒回答,風吹得他發絲漂動,莊衍就停下腳步,重新幫他束好發。

此處江邊偏僻無人,莊衍覺得此時氣氛很好,把人輕輕帶到懷中溫存廝磨。

池罔猶豫了一下,才道:“我說了,你不許笑我。”

回應他的是莊衍溫和的擁抱,依偎的溫度讓他卸下心防,“在知道你出家後,我是想再過幾年去江北‘偶遇’你的。若對佛學一竅不通,怕到時候和你說不上話……然後你雙手合十,對我道一聲‘阿彌陀佛’……便就此別過。”

所以他便通讀佛經,隻盼到相遇那時不會話不投機,能和他的少爺多說上幾句話,再道那一聲分別。

莊衍的擁抱驟然鎖緊,吻落在了他的發頂,似乎是在壓抑著自己激烈起伏的情緒,“我出家的那些年裏,每一天都在想你,想你想得受不了了,就逼著自己忍下去……一切都是為了我們以後的重逢。”

這一路走來真的不容易,才有了他們如今的相守。池罔放鬆身體靠在莊衍的懷裏,眉目間的神色柔軟,“我之前還擔心過,若是你我就這樣幾百年、幾千年的待在一起,會不會有一天看得煩了,便彼此兩看生厭……現在我想明白了,無論最後會怎樣,你都是我最重要的人,芸芸眾生,我能全心信賴的隻有你,隻對你一個人沒有任何隱瞞和保留。”

莊衍揉著他的後腦,將他的身體緊緊抱在懷裏,“我們有七百年的因緣,又一同見證過生滅真實。有七巧玲瓏心、能悟於涅槃道的人,也隻有你一個了……隻有你懂我心中所思所想,我們牽著手不放開,就能一直走到時間湮滅的盡頭。”

夜風寂靜無言,江麵的光明滅不歇,這一切生生自然,循環無止。

滿江的燈火,明年還會在同一個時節裏出現,被江邊的百姓再一次的共同歡祝。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變化是細微而永生的,給予足夠的時光,就可以看見滄海桑田,一切皆為無常,生命代代傳承,在漫長的時間裏終始如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