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浪子已無回身路(1 / 2)

一間沒有窗戶昏暗的小屋中,木軌道、大木板、木桶、木桌、模型槍械形形色色地塞滿了這個狹小的空間。

在這些毫無生氣的死物施舍一般空出的地方,49歲的楊敬宗就那麼坐在落滿塵埃的木板上,沉悶地抽著煙。

用力抽一口,煙頭的紅芒點燃了這灰暗的小世界,說不出的悲涼。

煙才抽到一半,楊敬宗將半支煙狠狠地摔到地上,用腳碾滅,從兜裏掏出煙盒重新點上一支。

在光亮照不到的地上,兩個空煙盒與數十支扭曲破爛的煙頭靜靜地沉睡著,好似在絕望與憤恨中等待著下一位受害同胞。

楊敬宗的嗓子已經幹地冒煙,每抽進一口煙,那煙氣就如刀子一樣割裂咽喉劇痛無比。但楊敬宗卻好像不痛不癢,隻是低頭皺著眉沉思。

人的一生中,往往要麵臨抉擇,或大或小。

這一刻,楊敬宗知道他麵臨著49年來最嚴酷也最重要的一次抉擇。

是繼續像狗一樣活著,在苟延殘喘的地獄中乞求那近乎奢望的夢想。

亦或就此放棄,回到家中按照他們的想法變成合格的兒子、丈夫與父親。

楊敬宗不知道該如何抉擇,或者他內心已經有了答案,但卻不願意去麵對。

“吱……噶……”

小木屋本就破敗的門被人輕輕推開,發出悠長的悲鳴,深秋午後溫柔的陽光照進屋中,漫天的煙雲和塵埃在陽光中舞動著一曲霓裳,這如夢如幻的一幕讓楊敬宗看得有些癡了。

“楊導,可找著你了!外麵都等你呢,亂得都快翻天了!”推門的人看到楊敬宗,先是喜上眉梢,隨後又有一陣無名的憤怒。

“來,小徐,陪我坐坐。”楊敬宗看到來人,話音中帶著沙啞和疲憊。單手將身邊的一塊木板扔到後麵,拾掇出一塊能坐的空地。

徐權愣了一下,他很少看到這個樣子的楊敬宗,真的很少很少,但他知道這個樣子的楊敬宗,不是開玩笑的。

徐權本來有一大堆的抱怨要講,但這一刻他乖乖地坐到了楊敬宗的旁邊,接過了楊敬宗遞過來的煙,又用雙手護著煙頭享受到了楊敬宗點燃的火機。

“小徐,你跟了我有十年了吧?”楊敬宗把玩著手中的zippo,上麵的花紋手感不錯。

“嗯,我跟了楊導有十二年了。”徐權抽著煙,被這個樣子的楊敬宗搞得心情有些沉重。

“別叫我楊導,生分,叫我楊哥。”

“這不是在拍戲嘛,嚴肅點的好。”

“叫我楊哥!”楊敬宗的聲音陡然高了八度,沙啞中不乏霸道的意味。

“楊哥你?你咋了?是不是出事了?”徐權感覺到了一些異樣,這個樣子的楊敬宗絕對不正常。

“嗯,對,叫我楊哥多好。”楊敬宗吐出濃濃的煙雲,沙啞的聲音又柔和了下來:“小徐,你說,我是個好人嗎?”

“楊哥當然是好人,沒有你哪有現在的我!”徐權有些激動。

“嗬,你是個實誠人,聰明,能幹事,肯幹事,去哪都能出人頭地,跟著我可惜了。”

“楊哥你是知道的,我從小就夢想當導演,但是那些人都嫌棄我沒學曆是個鄉巴佬,連劇組都不讓我進,隻有你願意提攜我還手把手地教我怎麼拍戲。”

“拍戲?你不恨我嗎?跟著我十多年,淨拍了些不穿衣服的下流片子。”

“下流?楊哥別以為我不知道這些都是你的心血你的驕傲。別的導演都敷衍了事拿筆錢就走,隻有你兢兢業業。不說別的,就馮大炮張國師那些看上去牛逼哄哄的導演,一年到頭才多少票房?楊哥你一星期出一部片子,一年到頭給公司創下的流水光國內就絕對不下20億,更別說日韓中南亞那邊的出口利潤了。國內第一個用3d攝影技術的是誰?還不是楊哥你。網上的評論我都有看,別人的片子進了賢者模式就索然無味,整個行業就隻有楊哥你的片子引人入勝回味無窮。”說到最後,徐權比出了一個大拇指。

“那你還說我是個好人?”楊敬宗話鋒突變。

徐權有些懵了,他跟不上楊敬宗的思維跳躍,好像十二年時間他從沒有習慣楊敬宗的跳脫。

“這些年我一直教你怎麼當導演,但我從來沒讓你接觸過這方麵的業務,因為我不想你失了陰德。”楊敬宗將半支煙踩滅,重新點上了一支,落寞的說著:“你知道那些女演員都是怎麼來的嗎?”

“怎麼來的?不都是自願報名的嗎?”徐權回答到。

“自願報名?你真以為大陸是rb嗎?當這種演員還能萬人敬仰?退休了還能嫁入豪門?”

“不是嗎?”

“放債,逼賭,還不上錢就出去賣,調教乖了以後,有點姿色有點技術有點靈性的,就被公司拉來拍片。好好的女孩子,嗬嗬,毀了。”

“切,那還不是她們自己選的!”徐權鄙夷的嘲弄了一句:“好女孩會去借高利貸?好女孩會去公司的地下賭場賭錢?好女孩會去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