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茈將畫拿在手裏，她端詳著這樣的畫，這是方祈剛一貫的畫法，濃烈，紛呈，像強烈渴望的心。
“五彩的星星，像綻開的煙花一樣，這才是星星們，光彩照人的可愛笑臉。為什麼星星不能是彩色的呢？是墨黑的天空，掩蓋了它們的美好而已。”娓娓的話，如低沉壓抑的鼓樂。方祈剛走到她們身邊，伸手摸摸紫草的頭。
“她剛才跑過來問我，你會不會畫五彩的星星？我告訴她，我會。她說，我媽媽也會。你會不會畫跟我媽媽一樣好看的？我說，是不是這樣？”
紫草仰著頭，他們彼此看著，紫草瞪著大大的眼睛，像是研究著眼前的這個男人，目不轉睛。方祈剛蹲下`身子，拉著紫草的手。
“紫草喜歡畫畫嗎？”
紫草點點頭，將手中的紙張拿起。
“我喜歡像媽媽那樣，畫好看的畫。”
紫草撲閃著大眼睛，甩甩手上的紙張，對著方祈剛咯咯笑起來。她跑回了書房，跑到了方祈剛的畫板前，開始動他畫架上的東西。那樣子似模似樣，將畫筆握在手上，開始塗抹。
“是她自己跑過來找你的？”眼見著難堪的沉默，畫茈不好意思地開聲了。
“嗯。”方祈剛點點頭。“她帶著小弟弟來了，小弟弟擺弄了一下之後，就困得睡著了。”方祈剛引著畫茈走到門邊，看見那書房的藤椅子上，宋思弈安安靜靜地躺著，身上蓋著方祈剛的西裝外套。
“他們都是可愛的孩子，謝謝你。”
仿佛被觸動了，畫茈無措地看著眼裏盈滿水霧的方祈剛，眼睛的方向向著前方。
五彩星星下
“這麼多年來，一直都是你在照顧她，我這個……不負責任的爸爸，也許，她還不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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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草掂著腳丫子，伸長了手，繼續在畫布上塗抹，像蹦跳著的小白兔。今天的小姑娘穿著白色的綢紗裙，眼看著，白色的裙子要變成五彩斑斕的花裙子了，小手繼續地左弄右擺，儼然毫不介意。
這樣的話，畫茈感覺自己回應不了了。
“是我的錯，我一直都讓她誤會了。之後，我也不知道怎麼跟她解釋。”
畫茈看見了方祈剛的嘴角慢慢地彎起，他將水霧迷蒙的眼睛，看向了她。
“這不是你的錯。一直以來，我自己也沒有去爭取過。而且，孩子還太小了，她不會明白的。”
院子裏的白霧月光，照得一切亮堂堂。方祈剛站到了院中央。
“我知道所有的事情。從你離開青德鎮跟著宋智棋去北京，一切就都變了。這不是誰的錯，我們都不想這樣，可是，它偏偏就變成這樣了。逝去的時光，我們追不回來了，我看見的是，你現在過得很好，也很滿足。孩子們也天真活潑地長大。如果我們再讓一切糾纏不休，隻會，塗添彼此的煩惱而已。就算紫草永遠也不知道我是她的親身爸爸，我也不介意。不是我不願意負責任，我隻是，希望她如水晶般透明清澈的眼睛裏，沒有任何雜質，她隻要快快樂樂地，我也很滿足了。”
方祈剛說話的時候，一直用背影對著畫茈。月光照在他身上，像裝飾了一層白光。
他說他這樣也滿足了。也許。他開始找到了他以後的人生，他不願意再回到從前了。這種想法跟畫茈對自己說的那樣，很相似。一切都該結束了不是？
可是，為什麼，她感到心痛難耐呢？心死了，不是就不痛不癢了嗎？
“我該走了。”畫茈走進書房，看到躺在藤椅子上的宋思弈，睡得很香，她試圖抱起孩子。
“我來吧。”方祈剛的聲音在畫茈背後慢慢傳來。他越過畫茈，伸手抱起小小的身子。
“夜深了，該睡覺咯，紫草，明天再過來畫，好嗎？”方祈剛的聲音，很輕柔。
紫草依然瞪著大眼睛，乖巧地點頭，放下了手上的畫筆。在那一副畫架上，塗抹了五顏六色的圖案，雖然看不清是什麼，可是一樣的，色彩斑斕。白紗裙子上，果然，也是色彩斑斕。
方祈剛抱著宋思弈慢慢地在前頭走著，畫茈拉著紫草跟在他身後，中間有著一段距離，他的影子長長地拖在地麵上。這樣竹影婆娑的夜晚，氣氛很詭異。
“媽媽。”紫草突然出聲。
“嗯？”
“他是紫草的爸爸，是嗎？”
畫茈被鎮住了，她驚訝地看著依然瞪著大眼睛看著方祈剛背影的紫草，小孩兒的眼裏，充滿的光芒。
誰是爸爸？
“謝謝你。”眼見著方祈剛將孩子放在了床上，並為他鋪上薄被，他依然坐在床沿邊，沒有動，畫茈帶著紫草走進，出聲驚動他。他轉過了身，眼睛裏依然有迷霧。
紫草依然看著他，眼睛追隨著方祈剛的一舉一動。
“明天我還能去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