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有了輕輕的響聲。這些響聲聽起來,有點像是……笑聲。畫茈回頭,看到了屋裏的那個人就站在門外。

“安先生,學生擾了先生的清晨,實是抱歉。”

“不忙不忙。”

兩人相攜往外走去。畫茈沒有跟上,卻靜靜地聽著,沉沉的腳步聲,越來越遠。

剛才已經看清了他的樣子。他是陶然軒的大少爺,方祈剛。畫茈很自然地,取出身上的鴛鴦佩。

因為這塊鴛鴦佩,她和這個男子,在五十年前,已經,定了終身。

合歡如意瓶上

太陽出來,溫暖的陽光將本來霧靄層層的天,變得開朗起來。清晨的陰鬱一掃而空。街市熱鬧了,小販們的吆喝聲,一浪接著一浪,此起彼伏,連綿不絕。陽光照映下的青德鎮,黑白分明,完全沒有了早晨灰暗中摸不清,看不明的黯然之色。

青德鎮的建築,以黑白為主。黑瓦白牆,雕零門窗。層層疊疊的馬頭牆高出屋脊,簷角黑瓦起墊飛翹,翹首於天際之間,勾出鮮明的輪廓線。偶爾在屋簷下搖擺的竹片燈籠,因為雨水而浸濕了籠身,那些鮮紅的福字,都悄悄地退了顏色。

因為晚間的一場急雨,讓早上的菜市場有了疲憊的神色,菜農們的神情沒有了興奮,即使是吆喝聲不斷,但擺在地上的果蔬,都失卻了鮮豔的顏色。估計是農田果園的突然浸水,讓本來要上市的果蔬都遭受了損失,早上的菜價,似乎便宜了許多。·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畫茈坐在板車上,算計著早上領來的菜錢,剩了好幾個銅板。這幾個銅板應該可以給坊裏的長工們再打幾兩酒,今天的飯菜,該是豐富了些。自從到了陶然軒瓷坊當廚娘,還甚少有這樣的機會可以有點零花可以自由支配的。

板車搖晃了一下,畫茈抬起頭,看了正在發笑的邱貴。

“怎麼回事?貴大哥?”

“哦,沒什麼,車輪子壓著石頭了。”邱貴非常憨厚地看了畫茈一眼,整理好車上傾斜了的竹筐。“你坐好,不要亂動。”

畫茈一縱身從車上下來。

“沒關係,我自己走就行。”畫茈一邊說著,一邊似乎已經心不在焉地,抬頭看了看前方。

前方嘈雜的人群和厚重的車輦聲,遠遠傳來。

“曹家酒莊已經開了,貴大哥,你先回去,我去打酒。”說完,畫茈已經小步跑開。她跑開的時候,帶著一臉的興奮。

“別弄太久,早點回去,佟大娘還等你去和冷水麵團呢……”畫茈的興奮,早就讓邱貴看在眼裏了。因為他也看到了那層層的人群。

“知道了。”

畫茈應著聲,越跑越遠,轉眼就消失在人群之中。或許正如邱貴所想的,前頭曹家酒莊的酒香,並不是畫茈如此有衝勁的原因,倒是那出現在轉角的方家車隊,吸引了她的注意。

這段時間青德鎮最隆重的,自然是關於“瓷合”的事情。方家陶然軒裏百年積澱的瓷藝精品,一直擺放在方家沁芳園祠堂中的“瓷合”,合歡如意瓶,繼續蟬聯十年一度的“瓷王”,戴耀而歸。

“瓷王”的評比十年一次,這是由瓷器的精品難求而形成的。每一次的評比,就是各大瓷器商家竭盡全力推出珍品的時機,同時也是展示自家瓷藝精湛超絕的絕佳機會。早在十天前,一路由省城運回的“瓷合”,運輸方法和保護措施就難倒了陶然軒各大掌櫃和方家的眾人。這樣的珍品,別說沿途的防盜防搶已經是一件麻煩的事情,就是小心保養和謹慎輕放輕提,就可以累得人夠嗆的。畫茈的父親作為陶然軒的三掌櫃,自然從半年前就開始為已經在籌備的“瓷王”展覽會疲於奔波,如今“瓷王”順利奪回,“瓷合”也平安地回到了青德鎮,隻待重新放回沁芳園祠堂,就可大功告成了。

喧鬧的人群簇擁著戒備森嚴的車隊向前方走去。畫茈隨著人群向前擠著,鬧哄哄的一片,人聲鼎沸。

合歡如意瓶下

方家占據城東北麵大片的土地,一直是以青德鎮富戶自居。整個方家莊占地百畝,以前左片的陶然軒為展瓷館,前右片的瓷坊為工藝坊,後片歸一為方家大宅沁芳園。整個方家莊將工場和宅院統歸一片,形成了一個割據一方的鎮中小城。

方家莊的外沿有流經青德鎮的裏河,江上架起的石廊橋,溝通了青德鎮鬧城區和莊園。一般人要從石廊橋上經過,方能進入方家的地盤。青德鎮的人都清楚,這近百年來方家掌控青德鎮瓷器的生產和銷售,儼然是,一方的霸主了。

裝在木板箱子裏的“瓷合”,隨著車子搖搖晃晃地前行。幾根粗繩綁住了看起來不怎麼大的瓷器,即使已經墊上了很多的軟紙板料,那搖晃的車子,還是看得人心驚膽戰。人群蜂擁著要向前擠去,這難得的看一回“瓷合”的機會,誰都不會錯過。

車子慢悠悠地晃到了石廊橋邊,人群也在這時被方家的家丁擋在了橋外。人們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