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卻是吳媚。
半個來月未見,吳媚顯得憔悴了許多。這裏距省城近三百裏,天知道她是怎麼找到這裏來的!她身後還跟了一個提著大包小包的中年男人。
一天之中,這是他第二次感到意外,很意外!
“你來幹什麼?”秦鍾麵無表情,語氣很冷。
他的話很生硬,眾人聞言莫不暗吃一驚。
吳媚倒是很大氣,她的臉上甚至帶著淡淡的微笑。
她若無其事的掃了一眼站在他身後的秦子衿,從容不迫說道:“你答應過我要給我治病,我就來了。”
“對不住了,我可伺候不起!”秦鍾皺起了眉頭,一幅拒人千裏之外的神情。
“誰讓你伺候了?”這話在一般人那裏絕對受不了,然而吳媚卻生生接住了。她還是那副從從容容的樣子,說道:“實際上主要還是來謝謝你,順便把你遺忘的東西給你送來。”
秦鍾忽然想起來了,自己那天晚上偷偷換下的髒褲頭當時還壓在那間臥室的枕頭下,原準備早上起來悄悄洗了,誰知後麵便發生了突發事件自己奪門而走,那東西現在一定也在這裏麵。
想到這裏,他一時有些心虛,張了張嘴沒吭聲。
秦子衿莫名其妙的看著風華絕代的吳媚和態度惡劣的秦鍾,暗自猜測著他倆間的關係。雖然一時半會搞不懂他倆之間的奇妙關係,但至少可以斷定:他們之間一定發生過不尋常的事情。
女人天生敏感,秦子衿看見吳媚便暗暗生出一種敵意,因此她對秦鍾表現出的冰冷傲慢還是很欣賞的,於是悄悄在他身後柔了一把。
在秦鍾麵前,吳媚似乎天生就有一種居高臨下的態勢,她根本不理會秦鍾的惡劣態度,仿佛她麵對的是一隻小貓小狗,任你如何呲牙咧嘴咆哮怒吼她也不會因此而介意。
她笑吟吟對隨行的中年男人說道:“張師傅,你回吧。我要在這裏治療一段時間,公司的事情暫時由李副總打理,有什麼事情給我打電話。”
“這些東西怎麼辦?”中年男人晃了晃手裏的大包小包。
她自信的一笑,“你不用管了,一會秦鍾會給我拎進去的。”
仿佛拳頭碰見了棉花包,秦鍾心中的怒氣三下兩下便消彌於無形的棉花包上,一時間如同泄了氣的皮球……
秦子衿心知自己與秦鍾就是露水夫妻,能夠有這樣一次完美的體驗,足夠自己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回味無窮了,以後是否還有機會,就看兩人是否還有緣分了,隨即,她與男記者起身告辭。
所有人都走了,觀裏隻剩下吳媚和秦鍾。
斜陽、西風,兩人坐在那裏相對無言默不作聲。
單獨麵對秦鍾,吳媚原來的那種從容不迫消失了。麵對眾人時,所有的那些自信都是她硬撐出來的,是做給別人看的,此時沒有了觀眾,便不需要演戲,因此也就不再從容。
“對不起了。”還是吳媚先打破了沉默,她覺得有點冷。
秦鍾張了張嘴想說‘沒關係’,臨到嘴邊卻變成了一句:“不存在!”
“你一定恨死我了吧?”
“嗬嗬,萍水相逢、陌路邂逅,哪來的什麼恨?”秦鍾依然是一句淡得不能再淡的淡話。
“你聽我解釋。”
“不用,要是事事都刨根問底,豈不活活累死了?”盡管語氣很淡,但秦鍾的心裏麵仍在隱隱作痛,那天的場麵對他的刺激太深了。
“我傷了你的自尊,事後想起來很後悔,我不該那樣。”
“嗬嗬,我是半個出家人。”秦鍾露出狼一樣堅實鋒利的牙齒,淡笑一聲道:“十幾年的修煉,誰也傷不了我的內心,除非我自己。”
“我知道……”吳媚忽然流出了眼淚,抽抽噎噎說道:“我知道你從小很苦……我也一樣,所以……所以我才……我才覺得很對不起你。”
小時候的身世是秦鍾心底永遠也不能愈合的一塊疤,心裏最柔軟的地方忽然針刺一樣疼了一下,他不安地動了一下。
吳媚繼續抽噎,“我這輩子從沒有覺得對不起別人,唯獨此事對不起你!你救了我、給我紮針治病,那天的事也是為了護著我,我卻……”
秦鍾做人的準則是:你清我也清,你濁我也濁。十幾天過去了,這件事情他也反複思考過。靜下心來,他也能體會到吳媚當時的處境和心態,從某種意義上說,那個張總在吳媚的生活裏很重要,她依賴於那個人,她不能得罪他。
這樣一想,他便沒有那麼生氣了。今天吳媚把話已經說到這步田地,在秦鍾看來她已經是把頭低得很低了,自己再不依不饒也就太沒有氣量了,何況兩人的身世還是如此的相似。
算了,秦鍾心裏低歎一聲。帶著某種同病相憐的理解,他決定握手言和。
他從屋裏拿來一條毛巾遞給她,低聲說道:“吳姐,算了,不說了,我能理解。”
“你真能理解?”吳媚初時還有點不太信,又叮了一句:“你不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