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姨娘直接跪下來,抱著沈禾儀的腿嗚嗚地哭。
沈禾儀慢慢閉上眼睛。
是啊,人這輩子誰還不犯點錯呢?可是別人沒有責任一定要原諒。
悔恨和痛苦又算什麼呢?
她千辛萬苦回了家,等待她的是丈夫的懷疑。沈禾儀不能忘記霍豐嵐捏著她的嘴給她灌打胎藥,也不能忘記他抬腳踹在她的肚子上。若不是每次都是老太太攔下來,霍玄也沒辦法平安生下來。
當時她傻啊,居然信了他是因為太在乎她,所以才不能接受她懷了別人的孩子。她為他找借口,她向他拚命解釋她和當今聖上什麼關係都沒有,她肚子裏的孩子是他們兩個人的。可是他不相信。
直到她身邊的大丫鬟懷了霍豐嵐的孩子,沈禾儀算了算日子,正是她剛回霍家沒多久,他便睡了她身邊的大丫鬟。
沈禾儀的心這才冷下來。
那個時候她肚子裏的孩子已經八個月了,已是不可能再墮掉了。她靜靜看著霍豐嵐把她的丫鬟抬成姨娘,噓寒問暖,體貼入微。她以為日子已經差得不能再差了,直到霍玄出生以後,霍豐嵐又是幾次打罵霍玄,更是將七歲的霍玄遺棄在連綿無盡頭的雪山裏。天知道霍玄是怎麼從雪山裏走出來的。
沈禾儀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眼中又恢複了往昔的平靜。她向後退了兩步,掙脫開孫姨娘的手,轉身離開。不再看這兩個曾經十分親近的人一眼。
霍玄沉默地跟上去,一直默默陪著沈禾儀回到後山的小院落。
沈禾儀一個人住在後山,用晚膳的時辰要晚一些。老太太吃了晚膳才去找她,那個時候她剛吃了幾口。
此時飯菜已經涼了。
“這麼巧,兒子也沒吃。”霍玄笑了一下,將桌子上已經涼透了的飯菜端回廚房,重新熱一熱。
沈禾儀跟進廚房裏,看著霍玄忙忙碌碌,她眉目之間漸次染上暖暖的笑意。這二十多年她曾很多次在想,倘若當初她一回家就發現了霍豐嵐和孫姨娘的事情,說不定一氣之下直接將腹中的孩子打掉了。幸好她發現得晚,幸好她把她的孩子生下來了。
霍玄就是她的救贖。
“不覆,你是否再娶,是否立嗣子,又或者挑中了誰當嗣子都隨你自己喜歡。不用顧慮母親,母親不幹涉你。”
霍玄拿柴木的動作頓了一下,才繼續。
沈禾儀笑了笑,有些悵然地說:“我真是有個好兒子,全天下最好的兒子。”
沈禾儀很羨慕那個女人,那個被她兒子記了這麼多年的女人。不僅記在心裏,身邊也幹幹淨淨的。這才是感情最真的樣子。口口聲聲說著刻骨深情,夜裏睡在另一個女人身邊,實在諷刺。
霍玄也笑:“那是當然。”
他又加了句:“我有全天下最好的母親。”
母子兩個相視而笑。
霍豐嵐當眾下跪求沈禾儀原諒的事情並沒有太多人看見,可是不過是過了一個晚上,第二天整個府裏的人也幾乎都知道了。府裏還開始竊竊私語傳著當年的舊事,半真半假地摻著。
倘若前些年,各房裏頭還不會這麼重視。可如今夾著一個霍玄在裏麵,各房裏的人也不得不側目。畢竟如今整個霍家都是霍玄以一人之力撐著。
消息也傳到了肖折釉耳中。
綠果兒是個機靈的,她一早就聽了消息,急忙一路小跑回偏院,一五一十把事兒對肖折釉說了。肖折釉聽得一愣一愣的。她上輩子快要嫁給霍玄之前曾匆忙查過一次關於霍玄的事情,她將當初查到的事兒和綠果兒說的話對一對,發現有些說法是重疊的,有些卻大相徑庭,完全是不同的版本。
肖折釉正比對著各種說法,霍玄派人來找她。這次不是單獨叫她,而是將漆漆和陶陶一並叫去。
肖折釉揉了揉陶陶的頭,問:“陶陶,你二姐昨天可對你說什麼了?”
陶陶搖搖頭,說:“沒有,她、她吃了飯,就、就把我趕、趕走了……”
“去,把你二姐叫出來。就說霍將軍派青衣衛過來請她。”
陶陶看了看過來請人的小丫鬟,又看了看一臉正經的肖折釉,呆呆點了下頭,才去喊漆漆。
沒過多久,漆漆就一陣小旋風一樣跑出來。她四處張望,問:“哪兒呢?青衣衛在哪兒呢?”
“剛回去複命了。我們走吧。”肖折釉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看著肖折釉走出去,漆漆擰起了眉,她拉了一下陶陶,問:“你看見青衣衛了嗎?”
“我、我……”陶陶訥訥不知怎麼說。
手心手背都是姐姐呀!
“小騙子!”漆漆敲了一下陶陶的頭,不大高興地追出去。
陶陶揉了揉自己的頭,也小跑著追出去。畢竟自己撒了謊,他去扯漆漆的手,眨巴著一雙眼睛望著她。
漆漆揉了一下陶陶頭上她剛剛敲過的地方,才拉著他往前走。
三個孩子是同時進屋的,他們三個進屋的時候,歸刀正從屋子裏匆匆出去。
霍玄金刀大馬地坐在椅子裏,闔著眼,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桌麵。
漆漆知道自己昨天闖了禍,她不由向後退了一步,擔心霍玄的責罰。她本來一直都很害怕霍玄。
肖折釉帶著漆漆和陶陶對霍玄問了安,霍玄隻是隨意“嗯”了一聲,沒再說什麼,也沒睜開眼睛。他不說話,三個孩子也都沒說話。
肖折釉抬頭打量著霍玄,覺察到霍玄似乎是在等著什麼。
沒過多久歸刀回來了,他身後跟著四個冷臉青衣衛。
漆漆臉都嚇白了。
“去庫房跪四個時辰。”霍玄隨意一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