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段(1 / 2)

令人肝腸寸斷的漫長時間,合懿才緩緩轉過臉來,雙目空洞地望著他,無聲地流下一行淚,蹙著眉跟他說:“世卿,我疼……”

封鞅再也沒忍住,一個大男人跪在生產的妻子床頭當著一眾人的麵慟哭出聲,邊哭邊說對不起。

幾個穩婆瞧見合懿恢複了意識,忙又繼續忙活起來,一直折騰到暮色四合,屋裏終於傳出來一聲嬰兒的啼哭聲,眾人才都鬆開一口氣。

鬆青將孩子洗幹淨包好遞給封鞅,出門倒水才見對麵廊沿下站了兩個身影,仔細瞧了片刻驚得心頭一跳,趕緊放下水盆,走過去恭恭敬敬見了個禮,“奴婢拜見皇上。”

皇帝的麵容隱在昏暗的暮光中看不清楚,隔了好一會兒才問了句,“怎麼樣了?”

鬆青的話音兒都帶著喜悅,“托皇上鴻福,母女皆平安,公主勞累了一天方才暈過去了,奴婢替主子謝皇上格外開恩。”

皇帝沒再說話,轉身邁步離去,隻留下裴嘉時還在原地,鬆青看他半會兒方才明白過來,“難不成皇上仍然不肯放過主子爺嗎?”

裴嘉時朝窗口抱孩子的影子看了看,嗓音清寒如水,“瑜美人昨兒生產,皇上也在褚慧宮守了大半天,結果隻守到了孩子,大人沒了。瑜美人知道自己難逃一劫,卻沒想過向皇上求救,一心想的都是如何利用自己的命和皇上對她的情意拉著封鞅一起死,而封鞅呢,皇上這些年待他亦師亦友,他所做的卻是欺君罔上。皇上不肯放過他,是在情理之中。”

鬆青說不出話來,進屋的時候看見封鞅坐在床邊將孩子放在合懿懷裏,他打濕了手帕給合懿擦臉上的汗水,目光繾綣而留戀,過了會兒,他俯下`身在妻女的額上分別吻了下,這才站起來往外走,途經她身邊時,她問:“主子爺可還有什麼話想對公主說嗎?”

封鞅搖了搖頭,說沒有,“不要再跟她提起我就是對她最好的。”

他邁步出門,身姿一如既往的清傲挺拔,怎麼瞧都不像是個囚犯。

昏睡的時候,合懿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到封鞅趴在她的床頭慟哭,一直說著對不起,她看不得他哭,一時心疼極了,想伸手去給他擦擦眼淚卻抬不起來,身邊好多人喊著要她再加把勁兒,她也就不斷地為了安慰他而使勁兒,直到終於有力氣能摸到他的臉那一刻,果然看見他笑了,她覺得心願已了,這才允許自己閉上眼睛歇一會兒。

她醒過來時已經是兩天一夜後了,床邊沒有他的身影,一低頭卻在懷裏發現個皺巴巴的小家夥,看起來一點兒都不像璽兒那般粉嫩可愛,鬆青說這就是小主子,她還有點不敢信……

合懿要細細在腦子裏回想一下才能記起自己進宮的初衷,痛苦的記憶一霎那潮水一樣的湧上來,她掙紮著要去見皇帝,鬆青連忙來攔,“您別去!”

倒也是,事發已經兩天了,現在去恐怕已經晚了吧……

鬆青又補充說:“皇上到底法外開恩,沒有要主子爺的命,但是將他罷了官,勒令……勒令封家返回祖籍,此生不得踏入帝都半步,這已經是莫大的恩德,您現在不能再去求情了,知道嗎?”

合懿呆愣了許久,是高興吧,可又極度悲傷,“那……那他……他們已經走了嗎?”

鬆青點點頭,“昨日是裴嘉時親自把人押送到城外的,所以……”

所以是走了,他在君令麵前拋下她一個人走了,兩個人這輩子都再也見不到了。

合懿覺得心裏被人掏空了,她忽然捂住臉,起初一點微弱的抽氣聲,而後到哽咽,最後實在克製不住將臉埋在被子裏嚎啕大哭,她把自己哭得直背過氣去了,哭暈了,不用想著他,似乎還好受一點。

皇帝沒來看過她,也沒傳令讓她出宮回府,出事後第六日,兮柔得知消息來看她,帶來了幾件親手做的小衣裳,陪著她吃飯,陪著她聊天,也陪著她一起發呆。

合懿時不時就會往宮外的方向看,看著看著不自覺就哭了,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砸在兮柔心口上堵得她難受不已,這日下午臨走時,猶豫再三,她拉住合懿的手,問:“既然舍不得,那如果要你為了他放棄長公主的身份你願意嗎?”

“可他沒給我選擇的機會就已經放棄了。”合懿話音輕飄飄的,落在晚風裏一吹就消散了,她其實記得,封鞅以前是問過這話的,但她那時給的回應是不願意,所以也不能怪他,走到這地步,分開或許也是一條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