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晉城的冬天極少下雪,有的隻是呼嘯的寒冷,冷的似要將人心也給凍住了才肯甘心。

暖閣之中,年近三十的蘇婉音手上捧著一個暖爐,平靜的看著地上跪著的兩個丫鬟,良久才歎了一口氣的問道:“昨晚,將軍醉酒都親了你們幾口?”

“奴婢一口”

“奴婢兩口。”

蘇婉音眉頭蹙了蹙,眼裏閃過一抹淒苦,隨後朝著身邊的張管家吩咐道:“每人給五十兩銀子,趕出府吧。”

張管家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夫人,你這個月已經遣散了二十多個丫鬟,支出了一千多兩,而將軍的月俸不過五十兩,家裏的產業加上夫人你陪嫁來的產業,一月也不過獲利六百多兩,實在有些入不敷出啊。”

“賬房沒銀子了嗎?”

張管家搖搖頭,擦了擦頭上的冷汗,“還有,但這麼下去遲早會沒了的。”

真沒了才好,那樣他就沒錢買醉了。

蘇婉音擺擺手,示意管家將人帶下去,幾人就要跨過門檻時,蘇婉音忽然叫住幾人,指著剛才回答‘兩口’的丫鬟道:“她就給二十兩吧,另一個給八十兩。”

“夫人,憑什麼,奴婢可是被親了兩口,而且將軍還摸了奴婢的手...”

蘇婉音看著丫鬟鬧騰,心裏越發心煩,抬手就將手裏暖爐砸了出去,“不用給了。”

管家見狀忙將人拖了下去,這個時候,蘇婉音的陪嫁丫鬟阿碧急匆匆的走了進來,“夫人不好了,將軍被罷官了。”

薛長風被罷官了?

真的成了?

這一刹那,蘇婉音睜大了眼睛,目光裏帶著如釋重負的欣喜,“阿碧,快拿筆墨來,我要寫信感謝大哥。”

阿碧忙四下看了看,見沒有人,這才壓低了聲音道:“夫人,眼下宮裏的人正在拆除府門口的牌匾,門房也說看到將軍黑著一張臉進了書房,即便夫人心裏再怎麼高興,這樣子還是要做做的。”

蘇婉音壓下情緒,走到梳妝台前坐下,將梳子遞給阿碧,十年了,她愛了薛長風十年。

十五歲情竇初開的年紀,她遇到了他。

那時她還是太傅嫡女,上門說親的人都要將門檻給踏破了,可她卻求著父兄硬是下嫁給了當初還是個副將的薛長風。

當初,她還不知道他已經有了心愛之人,更加不知道大哥為了讓她後宅安寧,竟將他心愛的表妹弄進宮裏當了貴嬪。

而她,隻滿心歡喜的坐在婚房裏等著她的夫君,結果卻是枯等了一夜。

想她是家中最小的女兒,自小就備受父兄的寵愛,從未受過那般委屈,可這婚事是她自己求來的,即便委屈,即便眼睛都哭腫了,她也沒有說給父兄聽過。

原以為,隻要她真心對他,他會發現她的好,可婚後不到一個月,他就自請上了戰場。

仗打了一年多,他負傷多次,總算將蠻國打的主動議和,他也被封了將軍,可他卻心狠不願回來,主動向朝廷上書駐守邊關十年。

一晃過去了七八年,直到兩個月前,公爹病重,他這才回來。

即便是歸家了,聽他的口氣,等公爹斷七之後,他就要再回到邊關去。

想著他滿後背的傷疤,他寒夜雙腿的不能屈伸,以及最近蠻國大有撕毀條約再度宣戰的趨勢,她即便再怨他,也怕他再沒命從戰場回來,這才求了大哥幫忙。

“夫人,老夫人讓你去一趟。”管家的聲音在門口不合時宜的響起。

蘇婉音點了點頭,平複了一下心緒,由著阿碧將最後一枚朱花插好,這才起身朝著婆母的院落走去。

算起來從公爹死後,婆母薛王氏這還是第一次主動喚她過去。